第969頁
武好古想了想:「官家急著見他,估計會越次入對,明日我自入宮去,看看能不能會會此公。」
「你想做甚?」蘇東坡看著弟子。
武好古笑著:「若王處道真的知兵,何不請他去主持御前演武?」
「只是主持演武?」蘇東坡又追問。
武好古笑著點點頭:「也不止是主持演武,還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
……
王厚今年已經是五十出頭的老將了,因為少時讀書不用功,考不中進士而改習武藝,後又隨著父親王韶在西北建功。可惜王韶並不長壽,52歲時就病死了,而且他的脾氣不好,晚年總喜歡發牢騷,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也不得志——幸好他是進士及第,正經的文官,要不然能不能善終都不好說。
因為父親的鬱鬱而終,王厚也就不大得志了。在西北戎馬半生的他,現在的武階官僅僅是東上閣門副使,比武好古的供備庫使還小了一點。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步老爹的後塵,鬱鬱而終的時候,大宋居然破天荒的出了一位知兵的聖君!
的確是破天荒……以王厚歷經神宗、哲宗和當今官家三朝的閱歷,和從軍三十年的經驗來看。當今官家趙佶所推行的「御前騎士」、「房奴猛士」和「義務府兵」三策,都是真正知兵之君才會做的。
他在入京的途中,還特意去牟馱崗看了一眼。那幫騎士看上去非常精銳,絕對可以去西北吊打吐蕃和羌人部落。而從各地匯集來的壯士,看上去也挺像回事兒的。
第六百一十三章 誰是好漢(三)
越次入對待遇,王厚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呢。不過當他跟著一位和他一樣穿著綠色官袍,還帶著把模樣古怪的長劍的年輕宣贊走在禁宮大內時,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反而感到了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壓力。
他和父親王韶不一樣,父親是進士出身的文官,而自己是行伍半生的武官。文官越次入對,得到天子信用,自然有機會宣麻拜相,登上官生巔峰。
而武官享受這樣的待遇……恐怕是要去沙場上建功立業的。而他今年已經50歲出頭了,身體也不是太好。不過這還不是最讓王厚擔心的,最讓他擔心的是,他現在已經知道先父王韶的「平戎策」很大程度上是在紙上談兵。
又打又拉招撫羌人、吐蕃人的策略是可行的,而且在神宗、哲宗兩朝中都曾經實現過。但是羌人、吐蕃部落歸附並不會帶來党項人的西夏王國的崩潰。
和西夏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王厚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党項人統治的國家其實是相當頑強的。而且西夏背後還有契丹支持,完全可以在宋遼之間漁利。想要滅亡西夏沒有捷徑可走,就得下苦功夫訓練軍隊,儲備物資,然後穩紮穩打一路推過去……不過能不能得手,王厚還是沒有把握。
這時在前面引路的那個宣贊已經止住腳步了,然後用一種吟詩的調子向殿內通報。
不需多久,一個小黃門從殿中出來,和那個引路的宣贊打了個招呼:「武宣贊,您怎麼到閤門司來了?」
引路的宣贊正是武好古,武好古笑著:「就是來串個門子,官家宣召王東門了?」
「宣了,宣了,快進去吧。」
武好古轉過身,笑吟吟地對王厚道:「王東門,莫讓官家久候了,快快隨我進殿。」
王厚看著武好古,心裡想著這人是誰?但是並沒有發問,而是整整衣衫,隨著武好古進了殿門。
大殿裡面,身穿常服的當今官家趙佶正在案後安坐,看著年事已高,鬢角霜白的老將軍王厚。
王厚大禮參拜,武好古則走到趙佶身邊站好,目光炯炯地看著王厚。
趙佶沉聲道過「平身」,然後對殿中的小黃門道:「老將軍遠來辛苦,賜座!」
王厚忙道:「微臣官職卑微,陛下面前哪裡有坐的地方?」
案幾後的趙佶看著王厚,笑吟吟道:「你不比別人,出身書香門第,少年時便投筆從戎,在西北轉戰半生,我朝所缺的就是你這樣文武全才的官員。」
說到這裡,趙佶把身子向前傾了傾,看著王厚道:「再者,如今朝中正在改革科舉,下一科就要榜分左右,文武並重了。你就是允文允武之才,朕自然應該重視。」
聖君啊!
王厚聽了宋徽宗的話,一雙老眼裡面都閃出淚花兒了。自己的父親是允文允武,自己也是文武雙全。可是父子二人過去卻都沒有遇上真正的聖君啊!
無論神宗還是哲宗,雖然都銳意進取,但是卻都沒有想到讓大宋武力孱弱的最大原因,就是一幫宰執文官打仗太外行了……從英宗朝開始,大宋已經有三朝沒有出過武官出身的樞密使了。而在那麼多副使同知中真正能帶兵打仗的,也只有郭逵和自己的父親王韶。
雖然朝中也有不少知兵的文臣居於高位,但是「知兵」和「精通戰陣」是不一樣的。
大宋的軍事要想真的強大起來,就必須要有能帶兵打仗的宰相和樞密使。
所以當今聖上,真的是聖君啊!
趙佶看著幾乎老淚縱橫的王厚,心裡卻是有點奇怪:他為什麼要哭啊?難道這些年被人欺負慘了?不過想想也是,戎馬半生的老將軍才是個從七品,武好古今年才25歲都已經是正七品了……
趙佶道:「王卿戎馬三十年,應該是真正知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