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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200畝田就能維持府兵是唐朝初期的狀況,唐初的工商業不發達,莊園經濟仍然是主流,老百姓不像宋朝人有那麼多賺錢的路子。
而且唐初的科舉制度只是個形式,取士數量是個為數或兩位數的,根本不能和宋朝一榜正奏名就四五百(到徽宗朝甚至多達八百多)的盛況相比。所以民間的地主富農想要提升自己的階級,就得當兵打仗立功。就是官員勛貴的子弟要當官,通常也是先當內府衛士(相當於近衛軍)。
所以那時國家可以用很低的成本維持龐大的兵力,而且兵士的質量還不錯——如果大宋的士子們都習武當兵了,宋軍的戰鬥力自然也就上去了。
可是現在的北宋末年,用200畝旱地維持的鄉兵,戰鬥力是不會太高的。
武好古嘆了口氣,道:「二哥兒,你認為如今的5000鄉兵能對抗六七百鐵騎嗎?」
武好文想了想,說:「這就要看將領了,所以用兵首要選將……」
這就沒法論了!
在冷兵器時代,5000鄉兵的戰鬥力肯定是比不上600具裝甲騎的。至於將領運用的因素,變數太多,誰說的清楚?
韓忠彥嗯咳了一聲,打斷了自己女婿的長篇大論,「鄉兵是不易維持,若無豪族庇護,易為人所侵,若為士族所用,則會形成勢力。若是鄉兵容易維持,唐朝也不會有安史之亂了,也就沒有我朝了。相比之下,擁有1500畝土地的殿前御馬直騎士還是比較容易維持和控制的。」
一平方公里土地夠多了,可以開展農牧輪作——就是將土地分成三個區,按照冬穀類-春穀類-牧草類的順序輪換。而且那麼多平原上的土地要耕種,就必須用馬耕了,這樣也容易維持馬群。
而且,殿前武士(騎士)的數量畢竟不多,又在御前服役,容易得到官身和賞賜,擁有的莊園也就不會被豪強所侵,自然就容易維持了。
「崇道。」韓忠彥又說,「朝廷把100萬撥給你和施知州了,可得好生運用,無論如何都要購置到70萬畝土地。還有,這事兒朝堂上可有許多人盯著,你知道該如何做嗎?」
武好古道:「相公放心,下官明白。」
……
曾布揮了揮手,讓書房裡面伺候的書僮和女使離開,只留下了自己兒子曾紆和來訪的紀憶。
「說吧。」曾布看著紀憶,「你有何良策?」
「下官可以讓武好古在北滄州買不到足夠的田土。」紀憶回答道,「只要他買不到田,就沒有辦法安置那麼多騎士,殿前御馬直也是二三百人的一個指揮,甭想再擴大了。」
曾布捋著鬍鬚,笑眯眯看著紀憶,「若是殿前御馬直搞不成了,樞密院兵學司也關張了,來日北伐燕雲怎麼打?」
官場沉浮數十載的曾布深知攪局容易辦事難的道理!而要在政爭中取勝,光會攪局是不行,還得給出辦法。否則你攪了舊黨的局,卻拿不出辦法,最後肯定會被官家一腳踢去海州養老的。
舊黨之前混那麼慘,還不是因為給不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相公,來日的北伐,自然得靠殿前軍和西軍了。」紀憶當然是有辦法的,「只是不能搞這種豪強騎士,這麼個搞法太費地皮了,500家就得75萬畝,5000家還不得750萬畝?上哪兒去找那麼多土地?」
土地當然有了!光是群牧監的地就不止這個數了。另外,三易回河還「沖沒了」好幾千萬畝土地——土地當然不會憑空消失,只是不在官府的帳冊上了。
所以挖掘一下潛力,一萬家御前武士還是有的……只是曾布、安燾、章楶這些人都不贊成搞這種「封建騎兵」。因為殿前武士數量要真達到了一萬家,那可就不是吸西軍的血了,西軍哪有那麼多精銳?要湊那麼多人,就只能將大量的開封將門勛貴的庶流子弟封建化了。
到時候五千將門勛貴家的具裝甲騎就常駐在開封左近,這還是文治天下的大宋朝嗎?這不是唐初的貴族子弟充當內府衛士的一套嗎?
這唐初……可沒有以文御武這回事兒!
紀憶接著說:「要想提升殿前諸班的實力,就必須恢復祖宗廣選天下精銳入殿前諸班直的辦法。」
「廣選天下精銳?有嗎?」曾布搖搖頭,現在早不是開國的時候了,天下英雄早就「五經勤向窗前讀」了,連武進士考試都得騎在站立的馬上射箭,哪兒還有精銳給你選?
再說了,有精銳也不來開封府當兵啊!殿前司給人家什麼好處?你給1500畝土地嗎?你給官身嗎?什麼都不給,就是幾緡錢的月俸,怎麼會精銳傻乎乎的跑來?在地方當個土豪劣紳賺不到這幾緡錢嗎?要知道,地方上的幾緡錢可比在開封府禁花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紀憶說,「按照從九品官員的俸祿給,一年144緡,再加上賞賜和雜項,一年給個200緡總行了。」
「給那麼多?」曾布眉頭皺得緊緊的,「養多少殿前諸班直?」
「至少要養5萬戰兵,再加上西軍的5萬精銳,有10萬戰兵就能打一打燕雲了。」
紀憶算了算,「不算官人的開銷,一年有1000萬緡人事費就夠了。」
「1000萬?」曾布連連搖頭,「哪兒來那麼多錢?」
「怎麼會沒有錢?」紀憶笑道,「一個都亭驛就賣了200多萬……一年賣掉4塊這樣的地不就有1000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