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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取之有道啊!」施國忠搖搖頭,「有甚不妥?」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啊!」宗澤摸著自己的大鬍子,皺著眉頭,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如今的天下,就是多而不均,富而不安,人心惶惶。而武好古的所為,又給豪門權貴開了一條條迅速積累財富的路子,必將造成富者越富,貧者不安,長久之後,就恐天下解體啊!」
宗澤所言,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武好古的所為在加速資本的積累和聚集。不僅在開封府搞「地產興邦」是這個路子,在界河搞商市,在海州搞天涯小鎮,都是在集中資本——資本集中了,才能有主義嘛!
只是在這一次的房產售賣活動中,資本聚集的效應特別明顯,這才引起了宗澤的擔憂。
當然了,他的擔憂也不是毫無道理的。因為資本的聚集,或者說是富者愈富之後,就一定會造成貧者不安。而且「愈富」的富者大多來自中心城市,看武好古這一次在地產生意上撈到的錢就知道了!能分到他自家的錢,怎麼都有好幾十萬緡吧?
那麼多的錢,要是當地主收租子,一百萬畝都不一定夠啊!
換句話說,武好古行為,帶動了一部分大城市豪商進一步暴富,相對的就打破了原有的財富和權力格局,很容易造成天下的解體——類似的情況,在宗澤的老家義烏一帶,早就已經出現了!造成義務及兩浙部分地區「富而不安,人心惶惶」的則是來自海上的巨富。
暴富的海商大量購置土地,還勾結官吏,將田賦轉嫁給貧民。而生活困難的貧民則「食菜侍魔,結黨自保」,讓地方官非常頭疼。
……
武好古這個時候,正坐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裡面,在潘樓街上慢悠悠的前行。
車廂外面下著濛濛細雨,路面有些濕滑泥濘,不過這並不是武好古不騎馬而改坐車的原因。他今天要做的是結黨營私之事,當然不方便光明正大的來了。
所以他不僅坐了輛馬車,而且這馬車還是租來的,趕車的也不是奧麗加或是林沖,而是共和行的一個管事,名叫萬寶祿。這個名字非常喜慶的人是蘇大郎從開封萬家聘來的子弟,也是施國忠的娘子萬大姐的堂弟。
坐在馬車車廂裡面的武好古,則眯著眼睛在想心事,不是開封府的事兒,而是北面之事!
就在今天早上,林沖從界河商市趕回了開封府,還給武好古帶來了遼主耶律洪基駕崩和耶律延禧即位的消息——因為遼國的最高權力交接向來不是很平穩,所以耶律延禧在即位後密不發喪,等到將散在各地的遼國重臣們(遼國的重臣並不都跟著皇帝在野外轉悠的)都召集到了冬捺缽營地後,才宣布了耶律洪基的死訊,並且向大宋、高麗、西夏、回鶻等國派出告哀使。
現在告哀使還沒過界河,林沖送來的消息是由馬植髮出的。
得到消息的武好古知道自己在開封府廝混的日子很快就到頭了,界河那邊還有大生意需要他去料理呢!
不過在離開開封府之前,還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安排妥當的……特別是那個呂氏家賊一定得給他下點套!
正琢磨著要怎麼陷害忠良的時候,武好古乘坐的馬車已經在一條小巷子外面聽了下來。
「東翁,豆腐巷到了。」萬寶祿的聲音從車廂外面傳來了。
「好。」武好古收回心神,一撩車簾鑽了出去,外面還在淅淅瀝瀝的下雨,萬寶祿馬上殷勤的遞上一把雨傘。「東翁,可要小底陪您一塊去嗎?」
「不必了。」武好古笑了笑,「豆腐巷我可熟了。」
說著話,就打著雨傘,快步往狹窄的街巷內走去。很快就到了施國忠和萬娘子居住的小樓門前。剛想敲門,房門就吱呀呀開了。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男子,四十多歲,有點小胖,一張肉乎乎的圓臉上留著一捋山羊鬍子,一對銅鈴般的眼眸炯炯有神,看著就不是一般人。
武好古不禁有些疑惑,忙向兩邊打量了一下,確認這房子的確是施國忠的家……
「咦,怎地大郎來此?」
萬娘子軟糯好聽的聲音忽然傳來,然後就看見萬娘子出現在了那個四十多歲男子的身後。
這下武好古更驚奇了,心說:不會是選錯了時間,見了不該見的人了吧?不過不要緊,我的口風很緊的……
想到這裡武好古連忙讓在一旁,想讓那人趕緊離開,這時他才看見施國忠拎著一個竹籃出現在了門內,「汝霖兄,這裡有隻東坡肘子你帶著……咦,武東門,你怎地來了?快請,快請進。」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房奴(八)
「剛才那位真是宗澤?」
「是啊!他是老夫早年遊學時認識的好友,元祐六年的進士,雖然只是第五甲出身,但卻是有真才實學的。」
「他到開封府來是述職還是任官?」
「他的龍游知縣任滿了,回開封府守選的。」
「有去向了?」
「沒有呢,哪兒那麼快……東門,你怎麼問該不是想替他也安排則個?」
「沒問題啊……可以給他安排個出使遼國的隨員。」
在施國忠家的酒桌上,武好古和施老頭先聊起了宗澤。這可是「宗爺爺」啊,「宗爺爺」居然和施老頭這個屬狐狸的是莫逆之交,這也忒讓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