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頁
「他現在可是發財了。」武誠松的語氣中滿滿都是羨慕,「包了三千畝的水田,雇了幾十個長工,今年種了一季的晚稻,一季的寒菜,還養了幾千隻白波鴨子……今冬還僱人修了水車、水渠、水力油坊,還打算整出幾百畝有點缺水的水田改成桑田。」
武好古聽他說了半天,還是不大明白。他可不會種地,在界河的時候了解了一些騎士莊園的運作。不過騎士莊園一般都是旱田的草田輪作。武家在海州的水田可不能這樣玩,這個時代水田的經濟價值遠高於普通的旱田,不可能用來種草。
瞧見武好古有興趣,武誠松就如數家珍般介紹起來了:「水田種稻子一年通常有兩季可以播種,有的人種兩季稻子,也有人種一季晚稻加一季寒菜。寒菜就是喜寒的蔬菜,有些可食用,有些可以用菜籽榨油。而鴨子喜水,又會在水田裡捉蟲吃,最適合在水田、溪流之中放養。而且海州是大城,商民富庶,食不厭精,鴨子的價錢高又容易出手。水車、水渠則是用來整治水田灌溉的,雖然會砸進去不少錢,不過會提升抗禦水旱之災的能力,水力油坊是用來榨菜油的。至於桑樹可是個寶啊,桑葉可以養蠶,可以餵羊,甚至可以在荒年活人。不可海州這裡瞧著不會有荒年的,所以七哥打算用桑葉養蠶、養羊。族長要是再晚兩年來,就能吃到七哥兒養的羊了。」
武好古笑了起來:「七叔原來真是個種地的好把式!好,好啊!十四叔,你這裡有七叔養的鴨子嗎?」
「有有有。」武誠松笑著說,「有醃過的鹽鴨子,還有醬燒鴨子,還有鴨子湯……」
「行,你看著上吧。」武好古笑著,「也別儘是鴨子,好酒好菜多上一些。對了,七叔在家嗎?」
「在,在。」武誠松道,「就在莊子上,這幾日是年關,他得給長工們結帳。」
「好。」武好古一擺手,「快些上菜吧,吃完了就去看看七叔。」
「行,行,我這就去安排則個。」
……
「辛苦了,辛苦了……這是你一年的工錢,應該是六緡又三百三十文,我給六緡又三百六十文。」
武誠昌這個時候正在一棟修得非常氣派的宅院裡面給他的長工結薪水。
這宅院不是他的,是武好古從吳延恩那裡買下來的,作為自己在武家莊的住處。不過他基本不會去住,所以就給武誠昌一家使用了,條件是武誠昌替武好古維護其中一個最大的院子。
而武誠昌家裡也沒幾個人,就是一個老婆,兩個兒子,兩個還沒出嫁的閨女,也沒有僕人。所以就把這間大宅中的一些房屋「免費」給他的長工們居住。
作為一個富農(他不是地主,武好古才是地主,所以他的成分應該是富農),武誠昌還是比較仗義的,也不剋扣長工的工錢和伙食,也不放閻王債——他也沒本錢放。
當然,他也不會大半夜的去學雞叫,他沒有這樣的想像力,而且也不會這種口技……這是「說學逗唱」裡面的「學」啊,他一讀過書的老農民哪兒會啊?
不過他也有辦法讓長工們出力幹活。他的辦法有兩個,一是工錢給得多一點——工錢不能省,一分錢一分貨,出錢少了可招不來好把式;二是認真選人,不是什麼人他都要,他自己就是老農民,什麼樣的人踏實肯干,什麼樣的人偷奸耍滑,什麼樣的人桀驁難治,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沒這點本事,他當年怎麼管白波武家那麼一大攤子的人和事兒?
另外,武誠昌招長工只招拖家帶口的,單身漢他是不要的。因為拖家帶口的長工比較好治,不大敢頂撞東主。而且,長工的家口又是最廉價的勞動力。女眷可以派她們幫傭打零工,農忙的時候還能讓她們搭把手。小孩可以幫著放牛趕鴨子。這些女眷和小孩,只要管飯再隨便給幾個,就能讓他們幹活了。
「謝武老爺。」
一個面目給陽光曬得漆黑的粗壯漢子看著被人抬到眼前的一筐銅錢,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衝著武誠昌又是作揖,又是道謝。
「好好好。」武誠昌笑著,又取過一大快用草繩扎著的豬肉,遞給了那黑臉漢子,「這是年禮,本該除夕再送去的,不過我得去海州拜見族長夫人,所以就先給了。」
「謝老爺。」
漢子看了眼豬肉,好大一塊啊!而且都是肥的,精肉只有薄薄的一層……武老爺真是好老爺啊!比原來的吳家老爺們好多了。雖然武老爺來了以後不讓自家當客戶,而是改當了長工。可是現在做長工可比當時做客戶賺得多,而且吃得也好,真是享福了。
就在這個長工千恩萬謝離開的時候,吃好了一餐鴨子宴的武好古,已經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了這所院子門外,他沒讓人去通知武誠昌,只是笑眯眯看著排著長隊的長工們一個個挑著銅錢,帶著豬肉,眉開眼笑離開……
正是好一幅大宋資本主義新農村的和諧畫卷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貧下中農們還好嗎?
武好古站著那裡,靜靜的,認真的,看著每一個離開的長工。
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滿足、溫順和喜悅,以及讓武好古感到非常陌生的笑容。
他的靈魂在這個時空呆了四年了,也接觸到了許多古人,但是因為他這一世是個汴梁子,而且還是富裕的商人出身。因此他接觸到的主要是市民階層和官僚、商人和豪強地主階級,同底層民眾特別是農民的接觸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