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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可以當上平江首富,在地方上必然世家大族,說不定在朝中也有高官做後盾的。這樣的人物,還是應該拉攏結交則個的。
「子丞(潘大官人字子丞),聽說這些日子你們捧日軍苦得很啊,難不成真的會調去西邊?」
駙馬王詵這時和潘孝庵聊起了軍中的事情。他和潘孝庵都是保衛大宋社稷的武臣,對軍事自然也有些興趣。
潘孝庵苦笑著搖頭:「駙馬,調去西邊小侄倒不懼,老章相公還真能讓捧日軍上陣?如今真叫人害怕的是北面有警……」
「北面?遼人麼?」王詵道,「都安穩了快百年了。」
潘孝庵點點頭,「可不是麼?然則聽從燕雲回來的客商們說,遼國的京州軍也在日夜操練攻城,這可是要興大兵南犯的徵兆啊。」
京州軍亦稱五州鄉軍,是徵集臨潢、遼陽、中京、析津、大同等五京道各州縣的漢族、渤海族等的壯丁組成的部隊。戰鬥力理論上不能和宮帳軍相比,屬於炮灰部隊,不過在攻打堅城的時候,通常都是由他們出馬的。
因而遼國動員京州兵的消息傳來,大宋朝廷便不得不進行戒備了。
「我看遼兵是不會來的。」插話的是太學生紀憶之。
他笑了笑,言道:「遼宋盟好九十餘年,兵革不興,非是遼主守信,實乃有心無力也。如今北方有警,不過是在應付西賊,不會棄好成仇的。況且,西軍打個橫山已經筋疲力盡了,想打興慶府和靈州怕是要重蹈元豐年五路伐夏的覆轍了。兩位章相公都親歷過元豐年事的,而且年事已高,如何不知道見好就收?」
「有理,有理。」
一番評說,果然頭頭是道,在坐的眾人立時都對這人刮目相看了。
就在潘孝庵想要繼續發問的當口,樓梯聲卻響了起來,就看見陳佑武的兒子陳寶拿著一紙展開的畫作,第一個走了下來。
第四十七章 潘巧蓮寫真圖(二)
陳寶走下樓梯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著,露出得意的顏色。
因為第一個畫完也是功力!
人像寫真和山水畫、花鳥畫、界畫等等最大的不同,就是要講究速度的。因為寫真的對象都是大人物,不是官家、太后、親王就是大官了,怎麼可能一動不動坐上半天讓你畫?
所以有志於入翰林圖畫院的畫師們,在人像寫真畫的技藝練習上,都講究「快、真、細」三字訣。
而陳寶在「快」字訣上,已然勝了米友仁一籌……至於那武好古,陳寶實在想不通有甚資格和米友仁一較高下?
這人的畫在潘樓街上的小字輩裡面都只是二等的,是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比的。
此時在樓閣底層的中間,兩張書案已經拼在了一塊兒,成了一張大桌子。陳寶知道是用來擺畫的,便將自己的畫作放了上去,沒敢擺在中間,而是放在了一側。
這是一幅白描人像圖,並未設色,線條簡練,不取逼真,但是卻別有風神氣韻。畫上的潘巧蓮端莊秀麗,神態自若,似像而非真,卻極為傳神。
劉有方第一個站起身,陳佑文忙上前去攙扶,兩人一起走上前去看畫。
「不錯,不錯。」劉有方連聲誇獎道,「此畫已然有了李伯時的幾分神韻。陳二郎,你的白描是師(師用在這裡是仿的意思)龍眠居士的吧?」
陳寶一拱手道:「都知真好眼力,小底便是師龍眠居士的。」
「師龍眠居士」並不是一定是拜李公麟為師,臨摹李公麟的畫作,學習他的筆法和構圖,也是「師」。
劉有方笑著將畫還給了陳寶,「去給龍眠居士看看,也叫他指點你一二,沒準他一高興,便收你做個門生。」
李公麟接過陳寶的畫,細細看了起來,這幅畫果然是仿自己的筆法而作的,已經有了自己五六成的筆力。考慮到陳寶的年紀,也是頗為難得了。
這孩子,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不錯,不錯。」李公麟邊說邊把畫還給了陳寶,「你這畫不如寅哥兒是一定的,不過畫得很不錯,大有前途啊。若不是老夫性子孤僻,不喜收徒,便收了你啦。不過日後你在繪畫一途上,有甚底不通的,可來問我。」
陳寶聞言自是大喜,李公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能得到他的親口指點,在畫壇的地位立即就能躥升上幾個台階!
「小底多謝李御史。」陳寶拜了李公麟一禮,又喜氣洋洋捧著畫去尋王詵評定了。
……
「好了。」
此時在樓閣二層,米友仁也輕輕舒了口氣,滿意地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
同樣是一幅白描,不過卻比陳寶完成的那一幅要出色的多,不僅有「吳家樣」和李公麟的路數,而且還用上了米友仁從《醉羅漢圖》中體會出來的筆法和構圖方法。特別是畫中人物的手掌、眼眸和睫毛這等很難掌握的細節,都達到了《醉羅漢圖》的六分功力。
而畫中人物的神韻和意境,更似乎不在《醉羅漢圖》之下!除非畫出那《醉羅漢圖》的畫師復生,否則真沒有誰能勝過米友仁米大畫家了。
盯著這幅自己都覺得出色的畫兒看了半天,米友仁才依依不捨得將目光移開,卻看見潘巧蓮還濃情蜜意地注視著武好古,武好古則手持一支細筆,在豎起來架在木架子上的畫板上輕輕勾勒。
「崇道兄,在下也畫完了。」米友仁站起身,輕聲對武好古說了一句,可是武好古卻沒有絲毫反應,顯然是全身心投入進了繪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