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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趁勝進軍容易,兵敗逃難卻不容易。本來李崇德北進的時候步子就不穩,當時想要速戰速決,一路長驅猛進,並沒有占領多少城池堡寨。所以在被越軍攻破的州郡之中,大部分的地盤仍然被終於宋朝的地方官或豪強控制著。
在交趾軍剛剛打過來的時候,他們都有點措手不及,沒來得及組織抵抗。可時間一久,各種各樣的義軍就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交趾大軍的身後,不停打擊交趾軍的運輸線。
等到李乾德戰死,交趾東路軍覆滅的消息傳來,本來就很活躍的義軍,更是變得膽大妄為起來。連李崇德率領的大隊,在撤退途中也不斷遭到襲擊!
而原本死守不出的桂州宋軍,在得到了廣州的軍情急遞後也立即展開了追擊。
另外,收復了欽州城的宋軍新軍也分出了一部分兵力進入邕州和賓州,也沒有直接去攻打兩州州城,而是到處發動終於大宋的豪強土司,對從賓州退往交趾境內的500里道路進行了徹底的破壞和清野。
沿途所有的村寨都被遷移,橋樑都被毀壞,可以用來渡河的船隻也被鑿沉!
而且還給交趾兵將的人頭開出了一顆100緡的「天價」,鼓勵邕州、濱州的土豪們出兵去劫殺小股的交趾兵。
結果當人困馬乏,減員超過三成的交趾兵敗退到賓州、邕州時,等待他們的就是500里的死亡行軍!
因為道路、橋樑被破壞,也沒有船隻可以渡過數不清的河流。從賓州到交趾涼州的500里路,李崇德的兵馬走了整整一個月……最後大軍通過憑祥司,進入涼山山區時,總兵力只剩下了兩千多不到三千!
而另外一路由李乾德率領的五萬大軍的結局更慘。最後退回諒州的只有一千餘人。
兩軍相加,不到四千!
去時十萬雄兵,回來只剩下四千殘部……
四千殘兵,現在就聚攏在諒山的一處山坳中,等待著李崇德派去升龍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在退兵的途中,李崇德聽說了自己的哥哥被俘虜和宋軍將要押著李乾德泛海入紅河,然後直赴升龍府的傳言。
如果升龍此刻已經丟失,那李崇德可就只能在交趾北部的山地落草為寇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派去升龍的部下去遲遲不見回來。
李崇德也越來越焦躁不安,就在他快要被這種等待死刑判決一樣的氣氛給逼瘋的時候。交趾國的大忠良阮忠賢終於帶著兩個營的周國「援兵」抵達了……
「君侯,暴宋的三萬水陸大軍,在半個月前就帶著皇帝進入了紅河,現在大約到了升龍府了……」
阮大忠臣一入李崇德的大營,就哭著嚎著報告了一個讓人絕望的消息。
大越國完了……
本來站著的李崇德腿肚子一軟,一屁股就坐在爛泥地上了。身邊的將佐也沒人去攙扶他一下,不是傻愣愣站著,就是放聲大哭起來。
「君侯,您別著急……」阮忠賢開口就勸,卻被李崇德苦笑著打斷:「不急,不急,都亡國了,還急什麼?」
「君侯,交趾還沒有亡啊!」
「沒有亡?」李崇德有氣無力地問,「還有一些忠臣在抵抗?都有誰?」
交趾立國已經一百七十幾年,歷經四朝,當然不可能一下就給滅了。掙紮上幾年乃至十幾年都是正常的,最後甚至可能翻盤!
不過這個和李崇德沒有什麼關係了……交趾國可以在一百七十幾年中歷經四朝,就說明交趾國內豪強林立,國君的權威有限,很容易被人取代。
而這一次的北伐之役打光了李朝的本錢,李朝的腹心之地紅河平原看來也要落入宋軍之手。李崇德還能有什麼倚仗?去依附那幫居心叵測的邊郡豪強嗎?那是在把腦袋送人!
「君侯,國中忠臣甚多,都各據一方,誓不降宋。」阮忠賢說,「另外,北方的大周共和國聽說暴宋侵犯交趾國,出於義憤,派來了援兵!」
「什麼?北方的大周?」李崇德一愣,「怎麼可能?大周在萬里之外啊!」
「君侯,大周的鐵甲精兵是坐船來的,7000裏海路不過二三十日就到了。」阮忠賢道,「臣的寧海府現在大周精兵的保護之下!臣也是在他們的護送下到達諒州的……」
「什麼?大周的精兵?在哪裡?」
「就駐紮在涼州的州城,一共有2000人,另外還有萬餘在寧海江邊駐紮。」阮忠賢道,「君侯,諒州並非久留之地,您還是隨臣前去寧海府駐紮吧。到了寧海府就能得到周軍的保護,君侯就萬無一失了。」
「他們真的是周軍?」李崇德還是有點將信將疑。
「真的!」
「他們來幹什麼?」
「自然是助我交趾抗宋了。」阮忠賢完全清楚李崇德的心思。
周國看著也不像是好人啊!
遠隔萬里派兵過來,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阮忠賢接著說:「他們對我交趾必有企圖,但是大周遠,大宋近……大周的企圖再大,也不會吞併我交趾啊!現在大宋是要滅交趾的,君侯能依靠的,也只有萬里外的大周國了。君侯,您不要再猶豫了!事到如今,不投大周,您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的話說得有道理。武好古的確沒有吞併交趾的心思,他只想要一部分,不想要一整個。
因為大周共和國只是一個處於資本主義初級階段的國家,胃口有限,消化不了太多的人口和地盤——資本主義國家和傳統的封建官僚帝國在管理模式上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講究精細化,講究效益。後者則講究規模,把規模做到儘可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