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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瓘眉頭大皺,似乎已經聽出一點話外之音了。
「紀市舶,你的意思是我大高麗的精兵用錯了地方?」
紀憶笑著,「明明有軟弱可欺的敵人不去攻打,偏偏要和滿萬不可敵的女真開釁,難道不是用錯了地方?」
「軟弱可欺的敵人是……」
「當然是日本國了!」紀憶笑道,「除了日本人,你們高麗人還能去欺負誰?難道去和遼國打?」
紀憶現在和尹瓘說的事情並不是武好古交代的。不過這年頭一個好的使臣一定要敢於自作主張!因為沒有什麼通訊手段可以和國內保持及時聯繫,如果事事都要請示,那麼差事就很難辦了。特別是紀憶過一陣還得去大食國,如果一點主意都不會拿,可就要糟糕了。
所以武好古把他派到高麗國,也是在考驗他的能力。
尹瓘完全沒有想到紀憶會鼓動高麗國去入侵日本,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只是愣愣地看著紀憶和蘇適。
紀憶笑道:「你們有兵,我們有船,而日本國兩樣都沒有。只要我們兩邊聯手,還怕日本國不服軟嗎?如果能讓日本屈服,你家大王的威名不就立起來了?」
「可日本國的人口土地不亞於高麗,而且地形也不利於大軍發揮,想要平定是很困難的。」尹瓘看著紀憶,心裡則在盤算紀憶背後的奸臣武好古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紀憶搖了搖頭,「何必要平定?搶下幾個島嶼也是開疆闢土啊!譬如夾在日本和高麗之間的對馬和隱歧都空虛無備,只要高麗出兵數千,乘坐我方提供的船隻渡海,就可以輕易得手。此二島的土地,也不比曷懶甸小吧?而且高麗國還必勝無疑,難道不是一個大張國威的好機會嗎?」
尹瓘望著紀憶,有些不確定地問:「那你們又能從中得到怎樣的好處呢?」
紀憶道:「我們不需要日本國的土地人口,我們只要日本國開放通商,並且向我大宋天朝稱臣!」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一千年未有之變局
海州,京東商市。
六月盛夏,熱浪滾滾。
天空之中,萬里無雲。熾熱的陽光沒有半分遮擋,直直的落到了大地上。飽含水汽的空氣在陽光下晃動著,帶著遠處的景物都模糊了起來,潮濕和悶熱,籠罩著整個海州。
海州城和京東商市東邊的海州灣上,尚有著一些海風和涼爽。這個時候,正是居住在海州城和京東商市的富豪巨賈,還有那些雖然下野,卻依舊保持著一定權勢的大人們泛舟出海,去尋覓一絲清涼的時候兒。
在京東商市一住就是多日的武好古,這個時候仍然沒有離開海州,北上自己的老巢界河的意思。
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還頗有一些泛舟游海的雅興。在五月份的時候,從海州吳家那裡買了一條只能在近海游弋的畫舫海舟,只要海上的風浪不大,他就會坐著這條大海舟出海一游。
這條富麗堂皇的海舟,今天又一次出現在了海州城和郁州道之間的海面上,也沒有揚帆,也沒有伸出長槳,只是隨著海浪輕輕起伏。在背對陽光的海舟右舷,一老一壯,兩個穿著薄衫,戴著斗笠,正端坐不動,一人手中有一根竹製的魚竿。
兩名十三四歲的小使女就站在他們身後,手中各挎著個提籃,裡面放著的白色手巾和兩隻酒葫蘆。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伸出手,一名使女連忙將個葫蘆遞了過去,老者拿過葫蘆,拔掉塞子,將裡面的酸梅湯倒入口中,然後享受的咂巴了幾下嘴,「剛剛好……沒有剛才那麼冰了。」
這酸梅湯原來是冰鎮的,的確是盛夏驅除酷熱的佳品。只是這老者年事已高,身體似乎也不是太好,得小心保養,可喝不得太涼的酸梅湯。
品了口酸梅湯後,老者又道:「崇道,老夫看你這些日子也挺悠哉的,要不就在海州長居吧……反正你的錢財十倍子都花不完了,何必去趟朝廷的渾水?」
「章相公,莫非你也和蔡相公、小蘇相公一樣,以為武某的學問會讓天下紛亂?」
這老者原來就是隱居海州的章惇,而和他一起釣魚的,正是武好古。
這官場上果然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黨同伐異和永恆的利益。
在海州「度假」的武好古,不知怎麼,居然和章惇走得很近了!
「呵呵。」章惇搖搖頭,又抿了一口冰鎮酸梅湯,「老夫現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如果在其位,多半也會和蔡元長一樣,想把你的實證之學打成偽學啊。」
「哦?晚輩的學問不好嗎?」武好古笑了笑,「連大滌翁也看不上?」
他眯著老眼,又看了看武好古,哼笑了一聲:「你以為蔡元長和蘇子由是看不上你的學問才反對你的?蔡元長要是真看不上『實證論』和『理性論』,才不會把右相的位置拿出來拉攏蘇子由呢。蘇子由要是看不上你的學問,也不會為了右相的位置就和你的實證學派為難。他們二人,恰恰是看得上,而且看得懂,才會與你為難的!也就是蘇子瞻因為蹉跎太久,看穿了官場,看破了天下事,心性劇變,才會不遺餘力支持你的學派。」
他這話好像在說蘇東坡是被一幫儒家官僚整太慘了,心理變態,所以才支持武好古的……
武好古瞅了眼章惇,伸手接過女使遞過的葫蘆,也拔掉塞子,喝了一口冰鎮酸梅湯,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大滌翁以為晚輩的學問有何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