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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你不是豐亨豫大嗎?怎麼也是一心為國為民的君子了?你是偽君子還差不多!
武好古腹誹了一番,不過還是滿臉堆笑著附和蔡京道:「官家其實也是知道學士為人的……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該啟用學士了。」
蔡京只是笑了笑,沒有接武好古的話題,他今天跑來給武好古通風報信,就不怕得不到回報了。
武好古雖然是小人,但是為人還是很好的……是個好樣的小人!
「學士,您說的那個和你我不同道的君子是誰?」武好古打聽起來了。
蔡京一笑,「知樞密院事安厚卿是一個。」
原來是安燾!
武好古馬上想起這個人了,他可是王安石路線的堅定支持者!在宋徽宗任命他做知樞密院事時,曾經召其獨對,問及了「紹述」的好壞。當時安燾就極力為熙寧、元豐年間的「官營化」路線辯護,而且還詆毀在官營化問題上退步的章惇、曾布主持的紹聖紹述。
按照安燾的論調,熙寧、元豐新政的路線是完全正確的,達到了富國強兵的目的。而章惇、曾布只是在對西夏的作戰中取勝,國家並沒有真正強大,財政也沒有真正寬裕。
蔡京頓了頓又道:「其實和安燾一樣想法的君子還是很有一些的,所謂新黨舊黨之中,都有這樣的人。舊黨一邊的關洛之學,便有一部分是源出盱江先生的『富國』、『強兵』、『安民』、『致太平』、『民言』等論。而曾子固、鄧溫伯都曾遊學於盱江書院,王荊公的新政也用了許多盱江先生的辦法。便是本官,昔日也對『富國』、『強兵』、『安民』、『致太平』的辦法頗為贊同的。」
蔡京說的盱江先生名叫李覯,後世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在北宋中後期是非常有名的大儒。
當然了,這位大儒的研究方向和二程、蘇東坡他們又不一樣了。二程主要是把儒學往宗教的路子上變化。蘇東坡則側重文化藝術,說他是奇技淫巧的儒也不為過。而盱江先生李覯則是個「致太平」的儒,他的研究方向是解決宋朝面臨的實際問題,可以說是荊公新學的源頭。
而這種「致太平」的思想,其實也不是李覯發明的,而是源遠流長,儒家天下為公和天下大同思想才是源頭,早就是儒家這個大雜燴中的一部分了。
歷史上,王莽這個「社會主義皇帝」實際上就是想用他的「致太平」去解決西漢面臨的社會問題。
王莽雖然搞得身敗名裂,但是他所代表的路線,卻還是深藏在儒家思想,甚至藏在每一個中國人的思想當中。
而普遍存在於宋儒心目中的理想社會的形態,大約就是「均田」(井田)、「官營」(工商)、「鄉兵」……當然還有科舉了。
均田現在是不大敢說的,而官營工商和保甲鄉兵,都在王安石的新政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所以武好古想要搞的地產興邦,必然會引來官營的主張。因為開封府的地產業是存在暴利的,甚至超過了冶鐵、茶鹽和鑄錢!這麼賺錢的事情,怎麼能不官營?
「學士的意思是。」武好古思索著道,「官營建房的事兒是很難阻擋的?」
蔡京一笑:「大郎,螳臂擋車的事情,想來你也是不會做的……至於要如何從中取利,老夫一介儒生,自是不懂的。」
偽君子蔡京說的不錯,別看武好古現在是幸近心腹了,可是在儒家官營的理想跟前,也就是車輪前的一隻小小螳螂。
擋是擋不住的!
那些新黨君子們不一定能該好房子,但是絕對能讓武好古吃不了兜著走。
武好古沖蔡京拱拱手道:「下官多謝學士提點,下官還有一問,請學生賜教。」
蔡京笑了笑道:「你是想知道曾布、安燾何時會向官家提出官營之法吧?上元節前是不可能的,元月十六可能會提出吧。」
「多謝指點。」
……
「四叔,你聽說了有人想賣了都亭驛給官家修園子的事兒沒有?」
紀憶在開封府的宅邸門外,現在是門可羅雀。他現在可是第一號大奸臣章惇的孫女婿啊!看著都奸,誰還敢和他往來?就連入對面君的事兒,也被閤門司一拖再拖,都排到三月份了——他是和張叔夜、武好古一起被趙佶召回來的,現在張叔夜和武好古早就同趙佶見過面了,就他給撂一邊了,想想都鬱悶。
不過也不是沒有人上門來陪他一起過春節的,章惇的兒子章援現在也一般落魄,守選不知道要守到什麼時候?整天無所事事,除了走訪一些和他一樣倒霉的章惇黨羽,就是往紀憶這邊走動。
所以今天就帶著家人來紀憶這裡吃除夕夜宴了。
現在夜宴還沒有開始,兩個「奸黨小人」就在書房裡面密謀破壞朝堂上的「新舊和諧」了——現在是舊黨君子和新黨裡面吃過章惇虧的大佬們在和諧,就是章惇和他的黨羽們倒霉……
「聽說了。」聽了紀憶的問題,章援笑了笑,「這事兒我知道,監左廂宅店務的強淵明是蔡京的死黨。這事兒是武好古整出來的,一邊想給官家弄點錢修園子;一邊也想自己賺一點。不過卻被曾布、安燾堵上了。」
「曾相公和安樞密?他們不讓官家蓋園子?」
「哪兒敢啊?」章援一笑,「你當他們傻啊?他們是不想讓武好古從中撈錢,想要讓店宅務去官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