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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嗣昌也不會當面潑武好古的冷水——他來石城是有正經事情的。當下就道:「武太尉,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可有個清淨之處?」
武好古笑著一指自己的大帳,「運判裡面請……這邊是荒郊野外,只有這個大帳了。不過某家在城內還有衙署,今晚上就在那裡擺酒給運判接風可好?」
「不必了,不必了。」薛嗣昌搖搖頭道,「大戰將至,我這個運判可忙得很……明天一早就得往延安府去了,所以還是早點安寢吧。」
說話間,武好古已經和薛嗣昌、蘇遲一塊兒入了大帳。
大帳裡面也沒什麼好的擺設,就是氈毯鋪地,擺著幾個矮几和蒲團,一個紅泥火爐正燒著,上面溫著壺開水。一個黃頭髮的蕃人女子看到有人進來,就忙著點茶並且取出了糕點。
武好古和薛嗣昌、蘇遲分賓主落座,羅漢婢則端來了茶點。
「運判。」武好古拿起茶碗,思索著問,「您方才說大戰在即了?」
「是啊,陶使相是這麼說的。」薛嗣昌道,「要不然我也不會大冷天的跑銀州來了。」
「陶使相已經回來了?」武好古有些沒想到,「我離開開封府的時候他還沒動身呢,這可一路好趕啊!」
武好古是不大願意把時間浪費在路上的,所以他經常會一人雙騎,儘速趕路。
而陶節夫挺大一使相,再傳統不過的官僚,怎麼可能不迎來送往?從開封府到延安府,走上一個月也不算慢啊。
「是趕得很。」薛嗣昌摸著鬍子,「不過鍾弱翁只怕趕得更累。」
什麼意思?
武好古稍一思索,眉頭就皺起來了,「運判,您是說他們倆在較勁兒?」
「呵呵……」薛嗣昌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本官此來是查看銀州轉運情況和石城存糧多少的。道路、橋樑、倉庫、馬場都已經看過了,非常不錯啊!現在就是存糧了,武太尉,您報個數吧。」
薛嗣昌是想問清楚御前三直手中的存糧——御前三直的騎兵可是搶了安慶澤的頗超部,那可是個党項大部落啊,而且是個百年名門,儲備應該不少吧?
可是武好古並沒有把這些糧食交給鄜延路轉運司,而是扣在自己手裡了。
本來陶節夫也不在乎這些糧食,反正本來就不在帳面上。繳獲的東西,武好古裝進口袋裡也沒什麼。
可現在不行了,陶節夫想要和鍾傅搶頭功,所以要儘快發兵攻打夏州。糧食轉運就有點跟不上了,應此就想挖武好古手裡的庫存。
武好古伸出一隻巴掌,「去年從頗超部那裡挖出了五萬石小麥,還零零散散挖到一些,總歸有七八萬石吧。不過也抓到了不少生俘,消耗了不少。軍中因為訓練艱苦,吃食就放開了一些。另外,還給了蘇知州一些,現在還有不足四萬石。」
「就算三萬石吧。」薛嗣昌笑著,「能把這些糧食借給轉運司嗎?」
「說借幹嘛?」武好古笑了笑,「戰場上的繳獲,本就是公家的東西。運判只要拿了帥司的命令,咱們還敢扣著不給?」
武好古當然要扣下許多戰利品的,不過他不會扣住糧食。因為糧食的價值不高,遠遠比不上牛羊馬匹和各種乳製品、干肉、毛皮、青鹽、鎧甲、刀劍、頑羊角弓等等。
當然了,餵養牛羊馬匹的草料,雖然價值不高,但是卻不能給陶節夫。因為武好古軍中現在擁有大量的馬匹需要餵養,至於繳獲的牛羊,則大多已經宰殺變成了凍肉和肉乾。有了這些肉製品,武好古的軍隊對小麥的消耗自然就減少了許多……
「那可太好了!」薛嗣昌笑道,「三萬石小麥可以供十萬大軍吃上十天了。運司這些日子還往石城、銀州的倉庫裡面存了下下四五萬石,等到三月份,至少可以再存三萬石。這樣就有十一萬石左右的糧食,足夠支撐一個多月了。等這些糧食吃完,轉運司至少還能再從環慶路運十萬石軍糧到宥州。」
「十萬大軍?」武好古皺了皺眉,「怎麼有那麼多?」
在武好古看來,攻取夏、宥二州根本用不著十萬大軍。鹽州倒是困難一點,不過也不是兵力的問題,而是後勤轉運的問題。
薛嗣昌掰著手指頭道:「河東軍出兩萬兩千,鄜延軍出兩萬四千,環慶軍也是兩萬四千,再加上御前三直的三萬多人,十萬大軍都止不住了。」
「不對啊!」蘇遲這時忽然插話,「沒有11萬石……銀州這邊還要安排至少30萬畝播種呢!一畝播20斤種子計,30萬畝就需要600萬斤,差不多6萬石。」
「要不今年就別春播了。」薛嗣昌道,「明年再說吧。」
蘇遲搖頭道:「現在不春播,到秋天時吃啥?銀州這邊的土地從元符三年開始就一直種草來著,現在地力早就恢復了。如果用來種麥子,第一年一畝可以收一石半到兩石。30萬畝可以收穫50萬石啊!有了這50萬石,朔方路才能立起來,秋後進攻靈州也才能有糧食啊。」
「可是陶使相已經下了將令,現在朔方、環慶兩路都受他節制。」薛嗣昌說,「哪怕童大官從開封府回來,也不可能違抗的。」
童貫因為被任命為朔方路安撫經略制置使,最近也去開封府面聖了,估計要等二月中旬才能返回。
「而且。」薛嗣昌說,「鄜延、環慶的民夫和弓箭手已經開始動員,連秦鳳路和永興軍路都要進行配合,出動的民夫、府兵、弓箭手超過20萬人。不可能為了銀州要種地就耽誤了出兵日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