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可是這話出自西門青這個郎中兼生藥商人手中……哦,對了,他家是什麼「幽州大騎」出身,難道還不忘故土,想著有一日可以收復燕雲嗎?
只是這一日真正到來,卻是二百多年後的朱明天下了。
「大郎似乎知道契丹人朽壞的事情?」西門青發現武好古的表情平靜,笑著便問。
「遼以釋廢,金……」武好古脫口就是那句後人總結遼金興亡的名言。
不過後半段只說了個「金」,就生生止住了。這「金」還沒開始呢!
「好一個遼以釋廢!」西門青撫掌笑道,「沒想到大郎對遼國的內情,還有如此精準的見解。」
武好古忙解釋道:「這哪裡是我的見解,是我聽兩位五台山的高僧說的。」
「五台山的高僧?」西門青問,「那位戒絕羅漢是其中之一嗎?」
「戒絕羅漢……小乙哥看到那幅畫了?」武好古問。
「有幸一觀了。」西門青說,「此畫之真,實乃慶平生所未見啊。不知……某家能否請動大郎做一幅畫呢?」
武好古點頭道:「小乙哥開口,好古敢不從命。」
西門青笑道:「好,那便說定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虞城縣城的鬧市。這座小縣比之開封府自是大大不如,不過畢竟是南京應天府下轄的縣城。城內也有兩三千戶人家,算上路過的客商,總有個兩萬人住在此處。因而也有幾分熱鬧。
「便是這裡了。」西門青指著一處擺在十字路口的鋪子,對武好古道,「掛著孫家老鋪的便是了。」
武好古望了一眼,便看到一個門口掛著「孫家老鋪」旗子的店鋪已經是店門大開了。
一個繫著條鮮紅色生絹圍裙,擦了一臉胭脂鉛粉的女人正在大聲吆喝,招呼客人去買包子。
西門青大約是常來虞城,認得這婆娘,上去便問:「二娘子,可有坐嗎?」
「原是西門小乙啊,快請進吧。」被喚作「二娘」的女子滿臉笑顏地將西門青和武好古迎了進去,讓他們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
桌子不大幹淨,有點油膩,「二娘子」不知從哪兒尋了塊抹布,胡亂擦了一下,便問西門青道:「可要來幾個大肉包子嗎?」
西門青道:「拿兩個羊肉餡的,兩個素餡的,再來兩碗粥。另外,再送二三百個大肉包子去張家客棧給武二郎。」
「好好好,這便去取。」
得了筆大買賣,「二娘子」樂得合不攏嘴,一邊笑一邊去了。西門青卻指著她的背影說:「這孫家鋪子的老東家叫孫元,原是東京開封府的廚子,說是在王樓做過活,因為買不起房才回虞城,在十字坡街開了個包子鋪,二娘子便是他的女兒,幾年前招贅了個名叫張青的夫婿……」
這故事聽得耳熟啊!
十字坡,孫二娘,張青,人肉包子……想到這裡,武好古卻是莞爾一笑。
連「西門慶」都和武大郎成了莫逆之交,這孫二娘的包子,看來也和水滸傳裡面不一樣了,不可能是人肉餡的。
再說了,這包子鋪開在縣城裡面,怎麼可能是要人命的黑店呢?
一籠包子(兩個肉餡,兩個素餡)和兩碗熱騰騰的大米粥上來的時候,西門青問起了武好古此行的目的地。
「先去徐州,和人約好了去看一幅字帖。」武好古說,「再去海州一游。」
「海州?」西門青說,「我家在海州也有產業……那可是個好地方,萬帆雲集,人文薈萃。出海十數里還有個雲台山,周二百里,自古以來便是東海第一勝境,相傳便是海東仙山瀛洲了。蘇東坡曾賦詩讚曰:鬱郁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
「海上雲台山……」武好古聽西門青這麼一說,這才想起來如今海州的地形和後世的連雲港可不一樣。
數百年滄海桑田,後世的雲台山已經和大陸相連,不再是個孤懸外海的大島了,不過仍然是著名的風景名勝,據說還是孫猴子的故鄉。
「好一個東海第一勝境!」武好古撫掌笑道,「小乙哥,不如我們結伴同遊雲台山吧。」
「好啊。」西門青點頭道,「一言為定,等大郎在徐州的生意了了,你我便結伴遊雲台。」
聽西門青提起了徐州的生意,武好古才想起了眼前這個「好人版西門慶」家裡的買賣,大頭是在徐州的,想來是徐州的地頭蛇。於是便打聽道:「小乙哥,你可聽說過徐州歌伎馬盼盼?」
「歌伎?」西門青搖搖頭,蹙眉道,「在下倒是認得一些歌伎,但卻不知有馬盼盼此人。」
「不知?」武好古一愣,「馬盼盼可是昔日東坡居士在徐州時的紅顏知己,小乙哥竟不知?」
西門青一笑:「大郎有所不知,我不過是個郎中,和徐州歌伎雖有往來,但也是為替她們瞧病,對於典故佳話並不知多少。那馬盼盼若是蘇東坡在徐州時的紅粉知己,想來早就隱退了,我怎會知道?」
原來「西門慶」原來不好色……武好古心想:這麼一個正人君子,肯定不是《水滸傳》和《金瓶梅》里那個集地痞、惡霸、奸商、淫棍於一身的壞種西門慶的原型了。
第七十八章 梁山寇(一)
吃過了孫二娘的包子,又在虞城歇了一日,武好古沒有再次發熱,感冒已經好了大半。因而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踏上了東行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