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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章惇的侄子章衡就是個射箭百發百中的狀元,那是因為他們章家從唐朝開始是世代官宦,子弟當然可以接受高成本的精英教育了。
而對所有子弟進行精英教育的成本,卻不是尋常的義門家族可以負擔的。大宋封建社會的精英教育怎麼也得精通六藝吧?這種東西向來都是貴族和門閥玩的,義門老農民怎麼玩?就算要玩,以義門的財力也只能供少數子弟接受六藝精英教育。這樣義門就難免轉化為等級相對森嚴的世家門閥了。
至於武好古準備推進的那種六藝書院加大學或軍事學院的教育模式,根本就是精英教育的升級版,在宋朝差不多就是高等精英教育了!
六藝只是基礎啊!學好了六藝還有大學高等教育或軍校的軍事精英教育,真是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只有富豪和貴族才能自套腰包去承擔這兩種教育,而要依靠公辦(商市辦)的話,目前也只能讓少數人接受這種程度的高等教育。
以大宋如今的生產力水平,如果要推行六藝書院加大學或軍事學院的高等教育模式,那必然會造成極大的不公平,絕大部分進入大學或軍事學院的機會都會落入貴族和富豪子弟之手。
而從大學和軍事學院畢業的貴族、富豪子弟會因為他們的高素質,理論上又能牢牢掌控大宋社會的最頂層。
而廣大的平民知識分子,因為無法打破這種教育的壟斷,最多只能充當中低級的官吏。
所以武好古想要實行的「高等精英教育」相對於正在大宋實行的「平民應舉教育」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教育模式!至少在高等教育因為生產力的發展而不再高等之前,將會阻塞寒門之路!
不過第三次參加發解試的范之文,現在卻深刻體會到了允文允武的精英教育也是可取之處的……貴是貴了一點,但是關鍵時刻有用啊!
因此范之文雖然並不會舞劍,但他還是背著祖宗留下的黑雲長劍踏上了應舉之路。
這是為了提醒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范家因為沒有武力所遭遇的災難。
將來自己無論中不中進士,都要把范家祖宗的武藝再撿起來的!
……
天色灰濛濛的,下著陰冷的細雨。
陽穀縣尉張克公剛剛從西門大宅里出來,他打著柄雨傘正往金拱樓而去——現在陽穀縣就是西門家獨大了,所以他得去找西門家商量招募弓手的事情。不過西門家的西門鶴不願意提供弓手,而且還告訴張克公西門家很快就要遷出陽穀縣了。
西門家要離開陽穀縣對張克公而言倒是個挺好的消息,不管他們去哪兒,只要別在自己眼皮底下混就行了。
所以張克公心情不錯,準備去金拱樓吃一頓好的,結果剛走到金拱樓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的子號。
「介仲,介仲兄。」
這是誰啊?
張克公一愣,扭過頭四下尋找,就看見兩個穿著短衣將雨傘壓得很低的小商販似的人快步走來。兩人到了跟前,張克公才突然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面。
是范之進!上了梁山從賊的范之進,雖然瘦了,但肯定是他!
「范九哥,你……」
「介仲兄,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范之進連忙說,「不如我們去金拱樓裡面坐一坐?」
「也好。」張克公真是不害怕被牽連的主兒,沒有多想就領著范之進和另外一人(是趙鐵牛)一塊兒入了金拱樓,又鑽進了一間僻靜的包間,也沒叫酒菜,還吩咐小二不得打擾。
「你們先聊,我去外面守著。」
趙鐵牛其實也和張克公有點認識,此時卻不想多說什麼,自己就退了出去,把張克公和范之進兩人一起留在了包間裡面。
「介仲兄,我,我……」
張克公看著這個和自己還算投緣的朋友,皺著眉頭問:「你莫不是來投案的吧?」
投案?
范之進心又有點動,忙問道:「能說得清楚嗎?」
「說個屁啊。」張克公搖搖頭,「進了大牢,性命就在西門家手裡了!而且施知縣也是個糊塗官,他才不會管你冤枉不冤枉呢!」
施知縣現在就等著升官了,范之進就是冤死了,他也沒興趣過問。
范之進嘆了口氣,「介仲,我想考發解試。」
「考發解試?」張克公愣了又愣,「你怎麼考?」
「我想去大名府考……」
「假名冒籍?」張克公吸了口氣,這事兒可不好辦啊。
「戶冊已經有了。」范之進道,「是江湖上的朋友幫助尋到的……大名府冠氏縣的廓坊戶,也是姓范的。」
在今年夏天和初秋時的水災中,冠氏縣城也被大水淹了,不少廓坊戶背井離鄉逃難到了鄆州,趙鐵牛托人在須城尋到一戶范姓人,花錢買了他們的戶冊,讓范之進去冒名頂替。
不過買到戶冊是一回事,拿到本貫解文是另一回事。范之進可不敢直接去冠氏縣城,只得找張克公幫忙。
「也罷。」張克公嘆了口氣,「我和你走一趟大名府,總歸能幫你拿到本貫解文的……也不須去冠氏縣,就在大名府城拿吧。冠氏縣的水雖然退了,城也毀得差不多了,不少人會移居大名府的。我家在那裡有點熟人,總能幫你辦個戶籍的。」
大名府也是個將門子弟比較集中的地方,張克公家裡面也有人在大名府的禁軍里做官,所以有點門路,總能幫范之進搞到本貫解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