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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是蔡京的兒子,而且一早就有了官身,但是真的想在官場上有所建樹,一個進士身份還是很需要的。不過他的文章不大好,能不能中就沒把握了。
米友仁這個時候也已經到了,他是和蔡攸一塊兒來的,聽到蔡攸的話,笑了起來:「那邊還有更早的呢,也不知道在寒風中立了多久了。」他轉又問道,「可看見武家的那幾位?」
「沒看見,不過武二郎可是大熱啊。」蔡攸道,「元暉兄你也是胸有成竹,看來也是此科必中啊。」
米友仁哈哈一笑:「此科不中,下一科也是必中的。居安兄不也是一樣?一個進士而已,怎難得倒你我?」
紀憶嘆了口氣,他知道身邊兩人在打什麼注意。他們的文章其實很一般,中不了是正常的。可是他們都巴結上了當今的官家!特別是米友仁和官家玩在一起好長時間了……只要官家肯在進士名錄後面添上兩個名字,他們不就有了?
而自己,本來也巴結上了官家!如果不是心眼太多又上了章惇的船,何至於現在這般處境?
當然了,進士肯定還是有的。可是官家的心腹卻沒有得做了,將來必是官場蹉跎啊!
「元暉,居安兄,啊,憶之兄也在啊。」
武好古的聲音這時傳了過來,三人轉頭看去,就見官家的頭號心腹騎著一匹不知從哪兒牽來的高頭大馬(不是赤雲騅,而是另外一匹黑色的牝馬,是西平王府送的禮物),神氣活現的在沖他們招手。
「那人是誰?怎麼騎著恁般高大的馬兒?」
「一定是個親貴將家子吧?尋常人家哪兒來的這等大馬?」
「開封府多的是這號人物,天生的富貴,就是不學好。」
「這樣的紈絝子弟也來考科舉,怎麼中得了?」
「不過馬術倒是不錯,下馬的姿勢好利落,說不定可以去考個武進士。」
范之進耳邊響起了議論的聲音,他也看見了正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武好古,不過並沒有認出來。因為他和武好古也就是一面之緣,而且現在光線不足,他又是個大近視,根本看不清人臉。
「武進士也不算真正的英雄好漢。」范之進咳嗽了幾聲,眉頭緊皺,「終是得東華門外唱名的文進士才是好男兒啊。」
「沒錯。」黃潛善點點頭道,「終是得高中文進士才是英雄,要不然縱是將門之祖又能如何?還不是被太祖皇帝釋去了兵權?」
「是啊,又能如何?」
「不過是一介武夫。」
人是以類聚的,可以和范之進、黃潛善擠在一起的,都是外地來的解元,自然心高氣傲,看不上武好古這個紈絝武夫了。
而在另一個角落,一群白髮蒼蒼和上了年紀的措大又聚成了一圈。武忠義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後,也帶著三個子孫輩的舉人(不包括武好文)湊了過去和他們一一招呼。
「那是誰啊?你怎麼和他一起來?」
「那是東上閤門副使武好古啊。」武忠義說,「那是老夫孫子輩的親戚。」
「甚底?武東門是您老的親戚?」一個開封府界的老舉人道,「我還以為他是武賢妃娘家的人呢。」
「那武賢妃也是我家的親戚啊。」武忠義哈哈笑道,「都是太原王的後人嘛。」
武賢妃就是那個瞎子申王趙佖的母親,家裡面是開封禁軍的武官,的確是太原王的後裔——武家在唐朝那麼牛逼,子裔當然很多了。不過和白波武家的血緣很遠,要不然武誠之前兩年倒霉的時候,瞎子申王就不會不說話了。
「聽說這武東門有個兄弟是個讀書種子,開封府解試第二啊!」
武忠義摸著白鬍子道:「是啊,他是今科必中啊!真是後生可畏,我們這些老骨頭比不了。」
「怎麼會比不了?」馬上就有個老舉人開口,「如今可是向太后當朝了,難道還考王安石的學問嗎?若是不考王學,那些後生能和我們比?」
「對,對,對,今次是我等高中的良機啊!」
「一定得好好考!」
老人們的士氣也鼓了起來,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在這一科大比中創造奇蹟了。不過真的要考出一群白髮蒼蒼的進士,等到殿試的時候就該趙佶鬱悶了。一個個都能當自己的爺爺了,還能做什麼事兒?
隨著幾聲鑼響,國子監大門終於被打開。兩名監門官帶著一群兵丁走了出來,議論紛紛的舉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開始自發排起長隊,準備依次進入考場了。
當漫天的紅光出現在東方的天際時,舉人們開始入場了。武好古看著自己的弟弟和紀憶、米友仁、蔡攸一起,有說有笑走進了國子監,忽然有了一個在後世參加高考的感覺。
不過他很清楚,科舉並不是高考——雖然後世的人們常常混淆二者,但是性質完全不一樣,當然也不是公務員考試。因為,後世公務員考試考出來的是辦事的「吏」,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如果能把科舉變成高考或者公務員考試,那大宋或許有救了。
因為如武好文這樣的才子,雖然今科必中,但是能力其實是不足的,知識面也非常狹窄。他需要進一步接受教育,然後參加基層工作,積累經驗,步步晉升。而不是直接去當後世看來已經相當高級的官員——就算武好文的名次不好,一個縣尉總是有的。可他這樣的人,能管得了一縣治安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