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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武好文考得好了,甚至有可能讓他去管一個縣!這就更加荒唐了,讓一個沒有什麼閱歷,只知道五經文章的少年怎麼去管理一個牛鬼蛇神一大堆的縣?最後還不是「宋押司」這樣的大地主操縱一切?
大量能力不足的地方官,也就必然造成地方上逐漸被地主控制了!而這些官員步步晉升,獲得管理國家的權力,甚至帶兵打仗的權力後,造成的破壞就更大了。
武好古在進行最深刻的思考的時候,他的弟弟武好文正和數千個舉子一起,已經沐浴更衣完畢,聚集在國子監文廟的廣場上拜孔夫子呢!
順便提一下,所謂沐浴更衣,其實就是個防作弊的手段。貢生們必須在胥吏的「伺候」下,脫了自己的衣服,象徵性的擦拭一下身體,再換上國子監提供的服裝。然後數千個六藝中只通了一藝的舉人們,就在知貢舉徐鐸的帶領下,一起向著生前夢想「復禮」的孔聖人叩拜,一拜,再拜。
如果孔子在天有靈,看到這群不爭氣的徒子徒孫,恐怕也只有一聲長嘆了。這些所謂的儒家士大夫,儒家的大道是懂一些的——不論是讀「王學」、「關學」、「洛學」,都是「五經勤向窗前讀」的人。至於文章更是錦繡燦爛,都能寫出花兒來的主兒。
可是光知道大道,而沒有實行大道的手段,不也是白搭嗎?別說是儒家大道了,就是共產主義真理,也不能只有理論家沒有共產主義戰士吧?
說得再具體一點,大道僅僅是「六藝」之一(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準確,不過也差不多),其餘的「五藝」則是實行大道的手段。沒有手段,怎麼能做到復禮歸仁,怎麼去教化蠻夷呢?蠻夷看不懂錦繡文章,也聽不懂之乎者也啊。這個時候就要用到五禮(六藝之一)中的軍禮,六藝中的「御」、「射」和「數」(數人頭啊,消滅了多少,教化了多少,得數一數)了。只要把能教化的都教化了,不能教化的都消滅了,不就達到天下歸仁的理想了嗎?
孔子在天上哀嘆的時候,參加元符三年禮部大比的舉子們已經參拜完畢,好幾千人頓時土崩瓦解一般的四散而去。在國子監胥吏的引導下,前往各自所在的考場。
在國子監大門內的照壁上,都貼著布告,註明了不同地域、不同來路的貢生,在哪個考場考試,也有專人進行引導。雖然考生的人數多達五六千,卻一點不見混亂。
由於武好文參加的是開封府的發解試,而不是利用太學生的免解資格,所以他也被安排和來自開封府界的貢生舉人們同場考試。因為開封府的舉人數量比較多,所以考試的地點也非常寬敞,是國子監的正殿——不是後來明朝、清朝給舉人老爺們安排的一間間小小的號房,而是集中在大殿中進行考試。大殿中擺滿了破舊的案幾的圓凳,案幾一角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了姓名、籍貫、年甲。只要對號入座,就不會搞錯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男兒(三)
武好文這時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座次,是一張相當破舊的案幾,就是國子監生和太學生日常使用的東西,現在被拿來給貢生們使用了。
在案幾邊上還擺了個小水桶,裡面盛著半桶清水是給貢生們磨墨用的。文房四寶都是貢生自備的,武好文帶得就是他日常使用的文具,都是相當普通的東西。書籍當然是不允許帶進考場的,剛才沐浴更衣的時候就檢查過了。
現在武好文考的是進士科,在神宗朝以前,文科舉並不只有進士一科,還有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學究、明法等科目。不過現在諸科漸廢,只剩進士一科獨尊了。
進士科的考試時間很長,基本上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點燈,當然也允許提前交卷,不過很少有人會這樣做。這麼長的時間,中途當然是要吃飯的。每個考生進入考場的時候,都帶著乾糧。在進入考場之前,都有胥吏和兵士進行了檢查,以防止夾帶。
考試的題目已經張貼出來了——和後世一張張卷子發下來的做法不同,宋朝的科舉考試是一次把四場考試的題目都張掛到舉行考試的殿中,考官手中還有抄本。視力好的舉人,直接看張掛出來的考題就行,眼神不好的還可以向考官討要抄本。
在正式開始答題之前,貢生們會先把所有的考題都一一抄錄到自己帶來,或者考場下發的紙張上,然後才開始解答。所謂的四場考試,其實就是一場,反正就是考一天,考完走人,中途不許離開,大解小解也要在有專人看守的臨時茅廁解決。
磨好了墨的武好古張開了紙張,運筆如飛,很快就將今次科舉大比的考題全部抄錄了下來。其中「一經」和「兼經」一共三十題,出得刁鑽冷門。不過對於武好文而言,答題是沒有難度的。問題只是他只能用「蔡版」的《三新經義》上的注釋進行解答,至於合不合眼下的「朝廷最新精神」,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論」和「時務策」都是做文章。「論」類似於命題作文,通常是要求貢生評論經史記載的某個典故或某一位歷史人物。考得其實是文筆和對經史的熟悉程度,武好文的文筆很好,對經史也極為熟悉。只要正常發揮,應該就能過關了。
而真正讓武好文擔心的則是「時務策」。「時務策」和後世公務員考試中的「申論」差不多,一般都是主考官就時務提出具體的問題,讓考生發表見解,所以又稱「策問」,考生的回答則稱「對策」。這個可就難了,因為大部分貢生都是兩耳不聞,或者少聞窗外事的苦讀之輩。那些時務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時務策」寫得好的,一般都是官宦門第出身,或者乾脆已經在做官的考生。一般的苦寒之士常常會栽在時務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