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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的是鐵嘴銅牙何天然,他只有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一表人才,面白須長,眉目英挺,看著好像個大官——其實他也是個士子,從17歲開始參加開封府的發解試,前前後後考了三次,次次落榜。
而為了在開封府謀個生財之路,何天然就拜了個老訟棍為師,學習刑名律法,幾年之內竟然達到了精通的地步,成了開封府有數的大狀,又打贏了幾場非常艱難的官司,一舉成名,得了個鐵嘴銅牙的綽號。
這次的案件,就是他根據武好古的要求,一手炮製出來的!絕對是個讓郭知章頭疼的假案子!
何天然得意地說:「而且民事案件通常是不會存在一方占盡道理的情況,多半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所以開封府的司錄司都是先調解,後裁斷的。而屬下出給郭大府的難題,足夠他頭疼上一陣子了。若是他胡亂判了,輸掉的一方去敲登聞鼓也是可以的。」
何天然設計的案件是「雙方都有理」,被告是「被冤枉」離婚的,而且又是「三不去」,又是奉了母命「復婚」,是盡孝道。而原告更是無辜,她是明媒正娶來的,卻在丈夫死後被婆婆欺負,做了「二夫人」,現在婆婆已死,她再上告也不違反孝道。
如果說有誰是錯的,那無疑就是死了的陳大郎和陳母柳氏了……
「士美。」武好古扭頭沖李邦彥道,「等《文曲星旬報》把李娘子寫得小說登出來,你可得讓太學裡面的才子們多多投稿寫評論。而且,還要不露聲色,可知道了?」
李邦彥連忙拍著胸脯笑道:「提舉只管放心,邦彥在太學裡面還是有點人緣的。」
武好古點點頭,「很好!事成之後,我幫你引薦蔡學士……有他照應你,將來你授了官就不怕不能平步青雲了。」
李邦彥聞言大喜,忙抱了抱拳:「在下多謝提舉。」
《文曲星旬報》主要是面向大眾的,而太學生的「評論」,則是加快引起上層注意的辦法。等到這件假案子的影響大了,宋徽宗就能把它拿到崇政殿上當閒話說了。
到時候,韓忠彥、曾布、范純禮這些宰執重臣就得表態了——你們都是大宋朝最青最青的青天,這麼個案件總難不住你們吧?要不然這個青天就不夠青了。
而要表態,一夫兩妻肯定是亂倫啊!而且給死掉的人娶妻更是亂彈琴了。哪怕再情有可原,也只能判決死掉的陳大郎和余娘子的婚姻關係不成立……至於陳家怎麼補償余氏,那就另當別論了。
……
十日後的夜晚,副相范純禮到訪韓忠彥府邸時,這位大宋首相剛剛吃了晚飯,正在書房裡面一邊喝茶,一邊借著燈光看報紙——雖然《文曲星旬報》出了沒幾期,但是韓忠彥還是養成了看報紙的習慣。
因為耳目被蒙蔽起來的不僅是宋徽宗,韓忠彥這個首相也是個「又瞎又聾」的。他是豪門出身,小時候被關家裡面讀書,中了進士後又平步青雲,根本沒怎麼接觸民間疾苦就當了高官。當了高官後更是高高在上,哪有機會接觸民間?
所以在《文曲星旬報》出現後,韓忠彥在察覺苗頭不對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同樣需要怎麼一份報紙……
另外,《文曲星旬報》上最近又在炒作「北糧南運」的問題!對於把開封府的飯碗看得比天都大的北宋朝廷而言,如果每年能從界河-黃河-汴河水路運來哪怕100萬石,那也是天大的好事了。
而且《文曲星旬報》上這幾期還刊登了幾篇河運綱商的訪談,對北流黃河的運力有非常詳細的介紹。按照綱商們的說法,北流黃河的航道上是有大量空船南返的。因為宋遼貿易報平衡,大宋出口的東西多,進口的少。而南返的空船如果都裝上糧食,100萬石米糧就有了……
「彝叟,你看了《文曲星旬報》上關於北糧南運的文章了嗎?」
看到范純禮到來,韓忠彥就笑著提起了北糧南運。
「一年100萬石啊……」韓忠彥笑道,「這樣就再不擔心開封府的黎民百姓挨餓了,運去西北的軍糧也不會缺乏了。我看這事兒今年就可開始準備,等秋糧收上來以後,就在海州存放上120萬石。明年夏天,就可以乘著東南風運往界河了。」
他頓了頓,「這事兒就讓界河市舶司全權操辦如何?」
范純禮擺擺手道:「師朴,這事兒不著急……現在離秋收還早呢。你且看看《文曲星旬報》上那個拍案驚奇欄吧!」
「拍案驚奇?」韓忠彥一笑,「無非就是些離奇古怪的案件,這不是我們宰相需要關心的。」
「相公,你先看看,看了就知道了!」范純禮跺跺腳,「恐怕是有人盯上元佑皇后了!」
「元佑皇后?」韓忠彥一愣,「到底是怎麼啦?」
第五百二十七章 沒有最奸,只有更奸(三)
「這這這……」
韓忠彥看完了「死富商竟有兩妻,郭青天難斷家案」一文,頓時有一種被雷劈中腦袋的感覺。
這事兒說的不就是皇宮裡面兩位先帝皇后嗎?
「師朴,武好古那廝要害孟皇后啊!」范純禮咬牙道,「咱們可不能再容這個小人胡作非為了!」
孟皇后是沒有實權的皇后,現在後宮地位最高的女人是宋徽宗的老婆王皇后。所以廢不廢孟皇后對舊黨的影響不是直接的,但是孟皇后是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