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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一邊慢騰騰的走,一邊說著怪話。而高俅、王稟,還有殿前軍的其他軍官,也都一個個不吱聲,任由軍心動搖,士氣低落。
看到軍官們不管,士兵們的膽子更大,怪話越說越響,都傳到了鍾傅的耳朵裡面。
鍾傅臉色陰沉地看著童貫,「童監軍,難道殿前軍中沒有軍法嗎?」
童貫皮笑肉不笑,「殿前軍嘛,自然是不能和西軍精銳相比的。而且他們這些日子的確打得苦了,又沒得到熙河、涇原帥司一文錢一尺布。現在有點怨言也是正常的!而且咱家一個閹人,雖有洮西監軍之職,但是也不好管太多殿前軍的事情啊!」
這個皮球踢得一點毛病沒有。首先殿前軍和西軍是不一樣的!西軍童貫可以真的管,殿前軍卻只能掛個名。因為殿前軍要真的讓童貫這個閹人管了,那豈不是成了唐朝的神策軍?
大宋禁軍的潛規則就是這樣,殿前軍是開封將門的地盤,宦官不得染指。之前童貫可以指揮,是因為高俅、王稟戰場經驗太差,心裡沒底,願意聽童貫的「建議」。
所以鍾傅儘管去彈劾,童貫根本不怕!
而且殿前軍士氣低落也是有原因的,就是熙河、涇原帥司沒給賞賜!
因此無論官司打到哪裡,童貫都不會輸的。
鍾傅已經明白了,這支殿前軍自己是用不了啦!既然自己用不了,那他們就別在西北呆著了。
他點點頭道:「童大官說的也是……這數千殿前兒郎的確打得苦了,不如讓他們回開封府休整吧。」
把一支不能打仗,整天發牢騷的軍隊留在蘭州,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的。還不如把他們攆走,反正沒有殿前軍,西軍也打了那麼多年了。
另外,這些殿前軍上報的斬首和生俘數目怎麼點算,也是個讓人頭疼的麻煩。高俅是軟了,可是洮西帥司主管機宜文字武好文卻不像肯服軟的樣子。
鍾傅雖然官大,但是拿武好文也沒什麼招兒。武好古是有出身的進士官兒。鍾傅最多就是把他從熙寧、涇原兩路趕走,然後再告他一狀。
鍾傅已經拿定了主意,最好能把這支殿前軍和武好文一起趕出熙寧、涇原兩路,省得他們給自己找麻煩!
第六百八十章 敵在開封府(五)
建中靖國三年七月中旬,豐收的季節即將到來。
熙河州城,古城狄道,這個時候也籠罩在一片豐收的喜悅之中。除了豐收的喜悅,從湟州、鄯州傳來的軍報,也讓這座地處西北前線的小城,沉浸在少有的歡樂氣氛當中。倒不是因為熙寧軍打出了大捷,而是因為熙寧軍在這次河湟開邊中的損失微乎其微。
而且,距離熙州最遠,也是最難控制的鄯州西部,已經移交給了歸順大宋的仁多保忠控制。
這就意味著熙州的民夫和兵將所承擔的徭義、兵役,也比想像中要輕得多。
另外,西蕃王子溪賒羅撒和他的追隨者,也在仁多泉城被仁多家逮捕,現在正在押往熙州的途中。
溪賒羅撒的被俘,也意味著唃廝羅後人們對大宋帝國的反抗,遭遇了最沉重的挫敗。再加上之前湟州、鄯州蕃部的慘敗和大量丁壯的損失,總歸能讓那裡的蕃人安分上幾十年吧?
現在唯一讓熙州的人們感到擔心的事情,就是因為仁多保忠的反叛,很可能引發西夏和宋朝的又一輪決戰!
狄道城內,熙河、涇源兩路經略安撫使司的節堂之上,身兼兩路閫帥的呂惠卿,正一邊品著官家托走馬承受送來的雲霧山茶,一邊笑吟吟看著幕僚替他起草的報捷的奏章。
堂下,幾名文士正襟危坐,誰也沒有開口。他們看著呂惠卿,等等著他的發問。
這幾人,都是呂惠卿的幕僚。
「鍾弱翁在做甚?」
呂惠卿突然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虐。
他已經70出頭了,入仕幾十年,沉沉浮浮看的太多了,那點兒稜角,那點兒銳氣,早就消失不見,只剩下了老奸巨猾。
而老奸比小奸更難對付的地方,就是能把狐狸尾巴夾緊,叫對頭找不到毛病。
這一次呂惠卿在熙寧、涇原軍中就是只不露尾巴的老狐狸。在之前的戰事中,他這個兩路大帥顯得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沒有去前沿視察,也沒有給王厚、童貫、張叔夜下達過任何命令。當然,也沒有干涉過洮西帥司的指揮。
他就是個甩手大帥,唯一的工作,大概就是修改幕僚替他起草好了的捷報。
然後,露布飛捷,送往開封府去。
如果不是鍾傅要揪著殿前軍高得讓人生疑的斬首、生俘數目,他也只當沒看見,直接報上去拉倒。
反正現在湟州、鄯州、廓州已經拿下,仁多保忠也歸順了。官家的指示,熙河軍百分之百完成!他這個大帥就是尊泥塑木雕,也是功不可沒。
而在這個時候,最要緊的不是再接再厲,而是求穩!
身為老狐狸,呂惠卿對於宋軍虎頭蛇尾的毛病再清楚不過了。剛開始的時候君臣一心,上下團結,將士用命。一般總能打出個好的開局。可是有了好的開局,接下去糟心的事情就該來了。
因為宋軍喜歡分權相制,所以三軍往往沒有一個明確的節帥。開始的時候各方面還能配合,湊合著打幾仗。可要打到後面,爭功甩鍋,互相扯皮拖後腿甚至拆台的大戲就要開始上演了,極少會有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