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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金明池和瓊林宮附近的地產都是開封府城內豪門官僚的別墅,通常都很雅致,還可以提供給蘇門師兄弟進京時居住。他邀請蘇適前去「小住」,其實就是請他去那裡長住的。
武好古熱情邀請,剛剛到開封府做官的蘇適也正愁沒有合適的住處,所以就滿口答應下來了。
兩人約好了時間,正準備分別,卻聽見有人在大喊:「武大郎!」
武好古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穿著白色長衫,帶著東坡巾,面孔上堆滿了粉刺的少年正快步走來。待走的近了,武好古才認出,這人原是自己的一個堂弟,名叫武好德,是被河南府學推薦來開封府考太學的。在武好古幾個月前離開開封府時才到,就住在開封府城內的武家大宅裡面。
「你是三十郎?」武好古有些奇怪,「你怎地在這裡?」
武好德早早來了開封府,自然是為了在教育水平更高的開封府城南書院「補課」,為年底的太學外捨入學考試做準備。
這會兒他應該在書院裡面刻苦念書啊,怎麼跑出來玩了?
「果然是大郎!」
武好德走上前,拱手唱了個肥喏道:「是二哥兒知道你今天要回城,叫我出城等候的,讓你先別入城,去梨花別院等他。」
「二郎讓我去梨花別院?」武好古聞言一愣,「怎麼回事?」
武好古在開封府時本就長住在梨花別院的,不過他從外地回來,肯定得先去城內的武家大宅拜見老爹和小娘,第二天還得入宮面聖,所以肯定得入城居住。
「是呂本知死了!」
「呂本知死了?」一旁笑呵呵的蘇適插了句嘴道,「不能吧?就是判了死罪也得減個一二等,最多發配沙門島。」
「自殺的!」武好德說,「死前還刺血上書,表示一力承擔,而且還喊冤叫屈,說是州北軍營大火另有黑幕,請求徹查。」
「啊!?」蘇適馬上臉色大變,「好狠的手段啊!」
武好古扭頭看著他,蘇適壓低聲音道:「這裡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
武好古道:「前面不遠的畫仙觀是我的地方,且去那邊小坐。」
「好。」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畫仙觀,現在已經當了大道士的郭京今天也在畫仙觀,見武好古前來,馬上就讓小道士閉了道觀,準備酒菜,又將武好古、蘇適和武好德一併請入了道觀的後堂。
茶水還沒有奉上,郭京就急急地問:「大郎,你可知道呂本知在御史台獄裡面服毒自盡了?」
「御史台獄裡面?」武好古沒有一皺,「是自盡的還是被自盡的?」
「被自盡?」蘇適噗哧笑了起來,「都這時候了,大郎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怎麼?」武好古一擰眉毛,「二哥兒,你難道不覺得此事蹊蹺?」
「蹊蹺又能如何?」蘇適一擺手道,「難道還能讓你去查御史台獄查案不成?」
御史台是什麼地方?那是宰相都怕的衙門,就算有人在御史台獄裡面被自殺了,也輪不到武好古這個幸近去查啊!
而且,武好古又不是苦主,他是呂本知的敵人,要喊冤也輪不到他啊!
「是啊!」郭京也點頭道,「大郎,現在開封府城內的風向變了,都說呂本知是代父受過的大孝子了……要求徹查州北軍營大火的聲音也起來了。」
「都是誰在說?」武好古皺眉。
蘇適接過問題,苦笑著說:「還能有誰?自是熙寧奸黨(新黨)。大郎,你聰明,人家也不傻!肯定能猜到州北軍營的大火是你讓人放的……」
「怎麼是我呢?」武好古很有一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真不是我讓人幹的!」
「那也沒關係。」蘇適道,「他們嘴大你嘴小,這個污水還得往你身上潑。知道清流物議嗎?就是說話議政之權!這權在讀書人手中捏著,他們想往你身上潑污水,你也只能受著。」
這就是話語權!
基本上被解除武裝的士大夫,就是靠壟斷話語權和君王共天下的!
武好古之前因為層次不夠高,也沒有嚴重觸犯到哪個朋黨集團的利益,所以也沒領教過清流物議的厲害。
而這一次,因為「孝子」呂本知的被自盡,本來處於被動的新黨算是獲得了一個使用士大夫的終極武器——嘴炮——進行反擊的機會!
……
就在武好古抵達開封府城外的當天下午,在知樞密院事安燾的都堂之內,右相曾布剛剛到來。曾布名義上是來和安燾討論即將開始的府兵制試行的,可是閒雜人等一走,他就和安燾說起了「嘴炮戰」的安排。
「子宣。」安燾道,「郭明叔那邊有好消息麼?」
郭明叔就是新上任的權知開封府事郭知章了,他這些日子正督促開封府上下徹查州北大營縱火案。
「沒有。」曾布搖搖頭苦笑道,「怎麼可能有呢?武好古、潘孝庵、高俅三人行事還不至於讓人輕易捉住把柄。」
「不會真的滴水不漏吧?」
曾布笑了笑:「世上哪有滴水不漏的事情?不過是他們三個經營出來的局面太大,能把漏出來的水都掩蓋起來。不過局面一大,漏洞難免就會多!只要開封府下功夫去查,早晚會查出一堆毛病。哪怕查不到他們和州北大營火災的關係,也能讓清流物議把他們抹成奸佞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