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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馮二娘道,「旁人想做官都沒機會,你現在可是推都推不掉了……二哥兒,這次官家想給你爹做甚官啊?文官還是武官?」
「是個文官。」武好文說,「從九品的將仕,職官是勾當蘇杭造作局公事。」
「這可太好了。」馮二娘笑著,「官人,你可真是老來有福了……我看你就別往外推了。」
武誠之皺著眉,「不如等大郎回來和他商量則個……」
「不用了。」馮二娘道,「大郎一定贊成的,這麼好的事情,他怎麼會不贊成?」
第六百零八章 安得房奴兮(一)
做官啊!
還是文官!
還是肥缺!
還是武誠之熱愛的老本行……
所以「不就」是不可能的,哪怕武好古提出反對,武誠之也不會聽的。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武好文就帶著老爹的答覆入宮去了。不過他這個崇政殿說書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見著官家的,得等到「常起居」和「崇政殿問對」都結束了,才有可能輪到他和蘇迨上工。
之所以是「有可能」,那是因為趙佶不是很喜歡「聽書」。武好文和蘇迨說的都又不是好玩的評書,他們倆說說大道理的,趙佶這樣文采宇宙第一的聖君還用得著聽嗎?
儒家的五經還有《禮記》、《論語》、《孟子》、《荀子》、《天理說》、《實證論》,大聖君趙佶本本熟讀,根本用不著聽書的。而且他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天才,記憶力超強,那些儒家的名篇他都能背出來。
另外,趙佶現在也有點煩蘇迨和武好文。他們兩人湊一塊兒的時候說的話就不能聽了,儘是夾槍帶棒的——很顯然兩人在《天理說》和《實證論》上有重大分歧。
蘇迨是這兩部著作的編纂者,自然要全力維護的。他用「可信假說」的立場來闡述包括《天理論》在內的儒家經典,還說儒家的聖人畢竟還是人,是人就會錯,錯了就要改……所以《實證論》是可以用來檢驗所以儒家道理的!
而且用實證去檢驗,同「信」並不矛盾。因為真正的「信」並不是迷信,也不是盡信。
武好文的觀點則和蘇迨存在衝突,他認為「信而證」的理論並不適用於「倫理綱常」。因為「倫理綱常」,譬如「左衽」好還是「右衽」好,「蓄髮」好還是「禿髮」好,「一妻」好還是「四妻」好,敬天法祖好還是拜鬼神不拜祖宗好,這些根本就不能實證。而這些恰恰又是「華夷之分」的關鍵,所以「信而證」的理論是有適用範圍的……
至少儒家的倫理綱常和道德標準,都是只能信而不能證也不須證的道理。
總之,武好文和蘇迨湊一塊兒就辯論,而且誰也說服不了誰,聽得趙佶有點煩了,乾脆讓他們倆一天隔一天入宮說書,也能圖個耳邊清淨。
今天正好是武好文說書的日子,在崇政殿外面候了一會兒,等到問對的重臣們都散了場,武好文才獲准步入大殿,就聽見了樂呵呵的聲音。
「二郎,你爹爹可答應去江南替朕採購書畫古玩了?」
「稟陛下,家父已經答應了。」
「好,好。」趙佶笑著吩咐正在準備伺候他用膳的內官,「再加一副碗筷,朕和武卿一塊兒吃吧。」
「謝陛下。」武好文連忙行禮稱謝。
他到底不是武好古,和趙佶沒有那麼熟悉,所以今天趙佶叫他一起吃午飯那是屬於「賜宴」,大大的榮耀啊!
「坐坐。」趙佶顯得心情愉快,「既然你爹爹願意走這一遭,那麼朕明天就讓翰林擬旨吧。等過了上元節,就讓他和米芾一同啟程吧。」
這個時候在殿內忙活的小黃門已經給武好文搬來了一張杌子。武好文坐了下來,可不敢學他哥那麼隨便,只敢坐半個屁股,有點像個挨訓的學生。
趙佶看著武好文的坐姿,眉頭皺了一下,「你爹爹現在還能畫畫嗎?」
「能啊,家父才四十多歲,正是壯年啊。」武好文回道。
「那你爹會武大郎的園林建築畫技嗎?」
「會一點。」武好文說,「我大哥的畫法都我爹爹都會。只是他上了些年紀,精力也有些不濟,所以畫得不如米友仁、杜文玉和張擇端他們好。」
「能畫就行了。」趙佶笑著說,「朕聽說蘇杭頗多名園,雖不富麗,但極有韻味……回頭叫你爹爹畫了,拿來給朕瞧瞧。」
他輕輕嘆了口氣:「朕雖為帝王,卻無緣悠遊天下,更不能親眼領略江南的秀麗山水,只能看看圖畫了。」
趙佶想要江南園林的圖畫並不是只為了看看,而是想將江南的園林山水「搬」到開封府……不過這事兒不方便和武好文說,武好文年紀不大,腦子卻有點古板,越來越像他的老師和師公了。要和他說蓋園子的事兒,多半會招來一番諫言的。
想想還是武好古好,既能辦事兒,又能體會聖心,而且還能玩在一起。
「對了。」趙佶又想起個事兒,「你哥哥最近又立了個大功,招來了日本國的使臣,大約這幾日就要跟著米友仁一塊兒到開封府了。朕給你派個差遣,當一回館伴使吧。」
武好文一愣,「臣做館伴使嗎?可是臣只是正九品的選人啊……」
「來的也不是正經的國使。」趙佶笑道,「不過是奉了日本國太宰府的命令來咱們這兒學《天理說》的儒生。你是程門弟子,懂得《天理說》,正好做館伴使。開封府這邊沒有專門接待日本國使的使館,因此朕決定將日使安置在瓊林宮內。另外,你哥還在奏章上說日本儒生都比較尚武。要讓他們心服口服,就得展示我朝武功鼎盛。因而你要安排日使去觀摩牟馱崗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