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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們大多數都知道蕪湖地區發展的不錯,可這是第一次聽到蕪湖地區發展過程中的真實案例。淮海省的南部是個平原,土地眾多,在政策制定上是被定為糧食成產大省的。尚遠聽了李壽顯的敘述之後忍不住問道:「糧商搞投機倒是可以想像,不過一點糧食都不肯運入根據地麼?」
「他們當然不肯。咱們根據地糧食政策可是固定糧價,糧食可是咱們根據地發行的人民幣的貨幣的定價基礎啊。」李壽顯很明顯在這些問題上下了大力氣研究的。
根據地大力推行戶口本和糧本,並不是陳克對身份證有著異樣的執著。有了完備的戶籍管理之後,意味著人民黨可以大致估算出一個基本的糧食供應數量。保證在各種比較極端的災年中能夠保證根據地裡面的人民群眾不會買不到糧食。所以糧價被釘死在兩毛五一斤大米的額度上。
只要有五毛錢,就能買兩斤大米。按照一家四口來算,這就能保住最基本的生存。這也是根據地的貨幣能夠穩定發行的財政基礎。但是這個價位相較其他地區比較低,而且釘死了這個價位之後,糧商在根據地根本沒有低買高賣的操作機會了。根本沒有糧商肯到根據地做這等買賣的。
「那李壽顯同志,你對私營企業的存在是個什麼看法?」徐元山問道。和剛才相反,現在成了李壽顯成了被詢問的一方。
「這個衝突很尖銳。破產的可不僅僅是蕪湖地區的私營大型糧食加工企業。現在根據地出現了各種手工作坊和小作坊全面破產的趨勢。」李壽顯冷著臉答道。
這次沒有同志再露出自豪的神色,李壽顯說的沒錯,人民黨當前的根據地內部,私營企業,或者說私營作坊的破產是一個極為普遍的現象。這還真的不是人民黨估計要整誰,大家現在都看得比較明白,自打土改完成之後,這些小作坊的破產就已經是一種命中注定的局面。除非政策上有所改變,否則的話現在還在苟延殘喘的那些作坊,也挺不到明年。
大家都沒想到,很多頑強生存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作坊,就這麼短短几年間就會走上如此徹底的破滅。
「我們又不是站在有產者的立場上。他們倒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徐元山答道。不過這聲音中並沒有幸災樂禍的味道。而是一種真正的無奈。
「出錢買我腦袋的那位,就是蕪湖一位開稻穀廠的。人不錯。幹這事之前也沒有什麼傷天害理的行徑。他這麼做,就是真的覺得咱們人民黨太霸道,是真的恨我。被捕之後,他還很有一種替天行道的心態呢。」李壽顯的聲音裡面有著一種相當程度的遺憾。
第一三十四章 極不情願的妥協(七)
「我一點都不懷疑革命,但是革命到底要把咱們領到什麼地方去?這中間要經歷什麼樣的局面?我很希望能夠弄明白。」李壽顯提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你是覺得私營企業不該出現大規模破產麼?」徐元山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意外的味道。人民黨黨員並不在乎私營企業的生死,這是毋庸置疑的。作為人民黨中級幹部中公認被陳克看好的年輕幹部的代表,徐元山對李壽顯提出的問題頗感意外。
「我是覺得咱們之前對事情的預測中並沒有這方面的考慮。這是考慮不周詳,而不是該不該破產。」李壽顯答道。
考慮周詳大概是應該的,在座的幹部們都沒有特別的異議。但是現在主持人民黨工作的是陳克,至少到現在為止,陳克的決策還沒有鬧出過任何超出整體局面控制偏差,所以李壽顯的這個問題顯得有些「傻」。
徐元山已經有些明白李壽顯為什麼要來詢問自己了。徐元山提出「允許私營企業介入一定的行業」,讓他成為人民黨裡面頗為「另類」的傢伙。但是這並不是說徐元山就真的打算扶植私營企業,而是他覺得在追求效率最大化的情況下,全靠人民黨自己撐起所有的行業,在行政上成本太高。就徐元山的本心而言,他根本不在乎私營企業的生死。在需要私營企業出來參與勞動的時候,有私營企業存在就好了,平日裡私營企業與人民黨應該是毫無關係的。
正想說話,卻見陳克施施然走進了會議室,大家再也顧不上說話,在一片轟隆隆的聲音中,同志們紛紛起身。
「都坐。」陳克揮了揮手。所有同志都落座最後,陳克瞅了瞅大家異樣的神色,他笑道,「看來我是錯過什麼事情啊。」
尚遠把方才討論的事情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在最後,他說道:「陳主席,聽不少同志說,這個破產是個普遍現象。而且破產的地主士紳貌似對咱們很有恨意。」
「奪人財路勝過殺人父母,這種恨意很正常麼。」陳克笑道。
「陳主席,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我是認為咱們得把這種事情安排在計劃當中才行。」李壽顯說道,「這個矛盾已經越來越突出。」
「私營經濟破產,從經濟運行的規律上看,這是很正常的。」陳克說道,「我先問個問題,他們為什麼會破產?」
立刻有同志答道,「陳主席,你直說吧。討論太多,很容易發懵。」
「容易發懵。呵呵。」陳克乾笑幾聲,「好吧,我就來說說。」
現在的私營企業絕大多數都是在糧食加工這個產業上,磨坊、油料加工是這些私營作坊的主力,人民黨在糧食生產上的管制直接把他們切斷了他們的原材料來源,加上合作社興辦了相同的工廠,這些作坊破產一點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