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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啥呢?」
「你放屁!」
「竟敢說張太爺的壞話,你不想活了?」
華雄茂大笑道,清朗的聲音頃刻就壓住了那幾個人的聲音,「我說的是不是實話,鄉親們自己心知肚明。今天你們不肯通秉就算了,我後天還會來拜訪。」說完之後,華雄茂回頭打了一個手勢,船上的保險團成員們同時喊了一聲號子,划起船槳,船隻向著來路行去。那兩船不知所措的狗腿子們就這麼目送著華雄茂他們悠然而去。
保險團的同志們這些天經常在水上,習練有素,船隻在水上劃得飛快,沒過多久,碼頭就被遠遠的拋在後面。宇文拔都贊道:「正嵐方才真的是威風的很。」
對於如此讚美,華雄茂沒有回應。他其實很想今天就進這個土圍子看看,人民黨的資料當中,張有良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這麼個老頭子居然敢放話對付保險團,其實頗讓華雄茂意外的。按理說這個年紀的人都保守。華雄茂是知道保險團的實力的,大家從上海千里迢迢的到了安徽鳳台縣,然後從鳳台縣到了安慶,接受了一個半月的軍事訓練之後,又步行回到鳳台縣。在救災行動中,保險團的表現那是相當的了得。陳克曾經詳細講過軍事建設的理論,華雄茂又是個武舉人,加上安慶訓練當中,他是見識過安徽新軍的水平。在華雄茂看來,除了武器之外,安徽新軍和保險團也不過是半斤八兩。一個鄉下地主,頂多是一個土匪頭子。竟然敢打保險團的主意,是不是吃錯了藥?
想到這裡,華雄茂又掉過頭看著那個土圍子,距離很遠了,遙遙看去土圍子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見慣了上海的建築之後,這土圍子在華雄茂看來簡陋破舊。這次水災中,圍子外面原有的房子早就被徹底泡塌了。反正華雄茂救人的時候,那裡已經是波濤一片。現在已經有人家在那裡修起了新的住房。在這個簡陋破舊的土圍子映襯下,圍子外面的那幾處簡陋到無與倫比的房子看上去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要是有望遠鏡就好了。」華雄茂突然嘆道。
「什麼?」宇文拔都沒聽明白。他沒有參加安慶軍訓,沒有見過望遠鏡。更無法體會曾經用過望遠鏡的華雄茂此時的心情。
「文青說以後咱們可以造玻璃,那時候也會試著造望遠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華雄茂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這話明顯勾起了宇文拔都的好奇心,他正準備細問那望遠鏡到底是什麼東西,就聽到華雄茂說道:「宇文,你說張有良這老東西這會兒在想什麼呢?」
被華雄茂稱為「老東西」的張有良這會兒沒有在想什麼。他此時正怒氣勃發的聽著面前的人回稟華雄茂來訪的過程。
其實華雄茂與張有良之間有誤解。一年多前就已經開始跟著陳克準備革命的華雄茂從不認為保險團是什麼「半土匪」武裝。在他看來,保險團就是一支正規軍,加上陳克的建軍模式,以及保險團中大量的大學生軍官,華雄茂從來沒有感覺這支武裝力量與土匪有絲毫的關係。
而在張有良眼中,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這支「保險團」則是一支徹頭徹尾的土匪武裝。和其他土匪不同的是,貌似這支土匪的頭面人物和官府有些瓜葛。大水不僅摧毀了安徽的岳張集的農村,更徹底斷絕了張有良的信息渠道。所以他對保險團的認識還僅僅停留在水災發生前的時候,那時保險團初來乍到。別說張有良了,其他人對於保險團的看法也是一模一樣的。而張有良手下也有一支類似保險團的武裝力量。雙方在「業務」上直接處於競爭甚至敵對關係。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大雨,以及隨之而來的洪水,張有良早就讓自己的人去試探保險團的底細了。
而洪水中,保險團搶救百姓的行為,讓張有良更覺得保險團居心叵測。當時保險團要把救出來的百姓送進圍子,張有良第一反應就是這支土匪武裝想要趁機攻占圍子。所以他毫不遲疑的將保險團以及那些百姓拒之門外。當然,張有良也很清楚,這也有私心在裡面。他第一反應就是多死點人之後,張家的土地又可以擴大不少。如果把這些人放進來,畢竟是鄉里鄉親的,下手總是要採取不少複雜的過程。而且這些人萬一鬧死鬧活的不肯賣地,也不是那麼好處理。於公於私,把保險團與那些鄉親都拒之門外都是很不錯的選擇。
現在保險團的人居然上門來了,而且提出了那樣離譜的要求,張有良聽完下面的人稍微有些戰戰兢兢的冰雹之後,只覺得很久沒有出現過的熱血奔涌的情緒居然就這麼回來了。「把自己的地拿出來讓百姓種,不收租,讓大家能渡過災年。」這幫保險團的人以為自己是什麼?一群土匪竟然提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要求!別說是保險團了,就連縣令也不敢提出這等非分之想。
張有良今年已經六十八歲,自從十八歲時跟著李鴻章的淮軍四處征伐,倒是太平天國的那些長毛們有過類似的妖言。種地繳租天經地義,把地拿出來給那些受災的百姓種,那自己喝西北風去?
張有良越想越氣,他猛地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一掌。啪的一聲,讓稟報的那狗腿子家丁打了個哆嗦。這位張太爺從軍快二十年,殺人無數,脾氣爆烈。特別是遇到這種「沒規沒矩」的事情,從來是張口就罵,抬手就打。看張太爺氣成這樣,家丁生怕張太爺拿自己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