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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他同志對繼承者的想法不同的是,陳克認為如果自己意外死亡,那麼最終登上繼承者位置的極有可能是嚴復。
後世對嚴復的評價是「清末著名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翻譯家和教育家」。作為翻譯家,嚴復翻譯的書可都是大名鼎鼎。
1896年~1898年翻譯了赫胥黎的《天演論》。
1901年翻譯了亞當·斯密《原富》,今譯為《國富論》。
1903年是嚴復翻譯工作的高峰期。在這一年裡頭,嚴復接連翻譯了好幾部書。
斯賓塞的《群學肄言》,今譯為《社會學原理》。
約翰·穆勒的《群己權界論》,今譯為《論自由》。
約翰·穆勒的《穆勒名學》。
甄克斯的《社會通詮》。
從1904年開始,嚴復開始翻譯孟德斯鳩的名著《法意》,這本書在現代名為《論法的精神》。
《論法的精神》中的理論和思想對世界資產階級革命運動產生過極其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其中提出的行政、立法和司法分立,相互制衡,保障公民自由這一膾炙人口的理論為歷代資產階級所嘖嘖稱道。首先運用孟德斯鳩的理論建立資產階級國家的是美國。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領袖們都對《論法的精神》爛熟於心,而且將孟德斯鳩的三權分立理論訂入憲法。1789年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發布的《人權宣言》中也宣布沒有三權分立就沒有憲法。經過法、美資產階級革命的實踐,已經成為資產階級國家構建民主制度和政權體制的組織原則。
能把這些巨著翻譯成漢語,意味著嚴復至少得明白這書裡面到底在講什麼。談起紮實的理論功底,陳克自認為不如嚴復。人民黨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先建立起一個行之有效的組織模式。作為創始者,作為實實在在解決了具體生存問題的陳克,他可以坐上領袖的位置。陳克一旦現在死了,能給人民黨這個組織進行理論上指導的人,恐怕只有嚴復一個。陳克以前不明白這些,隨著他自身的成長,陳克現在看明白了。
釋放地主這件事意味著陳克決定將過去了結。從現在開始,全新的工作階段就此展開,未來的工作主要是內政。黨建,政府組建,經濟工作,體制建設。這些無一例外都需要理論支持。所以陳克直接去了嚴復那裡。
嚴復這些天沒怎麼露面,北洋第三鎮的覆滅倒不會讓嚴復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觸。不過他好歹也是北洋的人,若是坐在主席台上觀看這些舊日的同僚,嚴復有些不忍心,他也有些擔心外人的看法。不管怎麼說,嚴復身上也有北洋的印記。陳克知道李鴻章北洋與袁世凱北洋的區別。根據地裡頭的人卻大部分不知道,或者故意裝作不知道。
見陳克來訪,嚴復稍微有些意外。兩人坐下之後,陳克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嚴復靜靜的聽著,陳克的核心要求很簡單,在陳克進行全面的理論建設過程中,他不希望嚴復跳出來宣傳資產階級那套理論。
聽陳克神色嚴肅的說道,「雖然真理越辯越明,但是咱們現在沒這個餘暇談論理論,先把根據地建設起來再說。我現在沒空進行系統的理論研究,所以有些事情不討論。」
嚴復忍不住莞爾,「文青的擔心我知道了,不過文青怎麼會覺得我是這個會添亂的人呢?」
「嚴先生,我不是說你要添亂,而是體制建設的核心問題就是利益。政治制度是確定利益劃分的規則,在你翻譯的書裡面,權力制衡,利益博弈理論必然會被人惡意利用,成為利益集團爭奪權力,保衛自己特權的藉口。例如,我們根據地裡頭消滅了地主,但是在中國,地主們大把大把的存在。我們人民黨,以及新政府是站在勞動者的立場上,地主們站在剝削者的立場上,雙方根本就沒有什麼共同的價值標準,雙方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權力制衡,利益博弈,這是在共同的政治標準和價值標準體制內的東西。而我們已經有了人民主專政與民主集中制。對於地主,我們是階級鬥爭。大家沒有這個基礎,要麼是地主和剝削階級的勝利,要麼就是勞動大眾的勝利。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而你在這方面的理論研究,無疑會導致很多沒有必要的混亂。」
嚴復繼續靜靜的聽,以陳克二十多歲的年紀,能夠冷酷無情的分辨出階級鬥爭,以及明確指出剝削者與勞動者之間水火不容的利益矛盾。嚴復是相當讚賞的。雖然覺得陳克態度過於強硬,但是嚴復一點都不覺得不能接受。嚴復是清末真正的大學問家,也是第一批能夠真正放開眼睛看世界的人。不是如此的話,嚴復不會心甘情願的屈居陳克這個年輕人之下。
見陳克坦白的講述了不同意搞資產階級政權的理論之後,又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嚴復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也是人民黨黨員,服從黨的指揮,遵守黨的紀律,這是黨員的操守。我會堅持操守。」
陳克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嚴復要和自己討論一番的。嚴復辛辛苦苦的翻譯了這麼多書籍,介紹了這麼多理論,現在完全不再宣傳這些,陳克自己是不信的。
見陳克驚訝的神色,嚴復解釋道:「陳主席你有句話我深以為然,權力制衡,利益博弈,這是在共同的政治標準和價值標準體制內的東西。若是根據地一開始就採用了我翻譯的這些東西,定然是早早就覆滅了。這點我很清楚。既然這些東西現在沒用,那我拿來宣傳只是為了我自己的名聲地位。我不想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