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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情緒立刻就表現在行動上,龐梓把顧良玉往外推了推,不讓她靠在自己肩頭。顧良玉也已經習慣了龐梓的表現,她也不生氣,只是接著問道:「那這位先生在哪裡住?」
「他好像去了上海。」
「上海在哪裡?」
「上海離這裡幾千里地,我怎麼在哪裡!」龐梓沒好氣的說道。
「那麼遠啊?」顧良玉其實完全不知道幾千里地有多遠。她試探著問道:「那比到你老家遠多少?」
龐梓用手抹了一把臉,他最不想提起的就是不久前回南宮縣的事情,而顧良玉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開春之後,躲了一冬天的龐梓終於能夠出山了。他根本不想當什麼土匪,就帶著自己的兄弟一起回南宮縣。等他回到南宮縣高家寨,看到的就是一片廢墟。廢墟之上有人開始重建家園。當時農會組織大家撤離高家寨,鄉親們把能帶走的都給帶走了。北洋焚村泄憤的時候,只是燒了房子。越是富戶反倒是損失大,茅草頂房子的百姓家損失很是有限。龐梓的家是徹底被燒了。見龐梓居然有臉回來,孫是極大的富戶們立刻圍住龐梓大罵。
而其他的百姓同樣冷眼旁觀。龐梓看著自己家被燒成白地的院子,本來就心頭不爽,哪裡聽得了這樣的一通怒罵。富戶們的怒罵中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不少消息。誰家被北洋綁了人勒索贖金,是誰告了官舉報龐梓。
龐梓還記得,自己對這些富戶們是徹底失望,但是其他的百姓們好歹是受過自己不少恩惠的。他把普通百姓們召集到一起,向大家賭咒發誓,只要這些百姓們支持自己,龐梓絕對不會讓相親們失望。龐梓甚至賭咒發誓,只要大家再給龐梓一次機會,他會把族田分給大家。最後的結果是,龐梓失望了。不少人用鄙視的目光看著龐梓,沒聽完龐梓說什麼就轉身離開。龐梓拉住農會的人,希望他們能夠幫忙向百姓們解釋,龐梓親眼看到,農會的飼養場也同樣在恢復建設。有人已經開始繼續在那裡勞動了。
農會的會員景思德回答的很簡單,「如果是陳先生替你作保,我可能還能說說。陳先生沒有回來,我什麼都不能說。」這話把龐梓給逼到了絕境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作為一個本地人,在鄉親們的眼裡信用還不如一個到這裡不足一年的外地人。當年這些人吃自己的,和自己的,這就白白吃白喝了?
那些富戶們一聽龐梓居然吆喝著要分族田,更是怒火萬丈。但是龐梓畢竟和幾個騎馬帶槍的兄弟在一起,他們也不敢正面招惹,他們立刻逼著龐梓給錢把那些被北洋軍綁去的人贖身。
龐梓自然不會想著替那些被勒索的人出錢,他滿心都是那些舉報過他的人。當天,龐梓就帶去尋找那些戰死的兄弟的墓。當時北洋軍殺了上百的兄弟,他們自己是不肯花力氣埋了的。找了一些民夫隨便挖了坑把屍體給埋了。有些兄弟被生俘,後來被帶去縣裡頭給殺了。
找到了兄弟們在高家寨的埋骨之地,龐梓根本沒有停留。當天晚上就去十幾里外的一家趙姓小地主家,帶著兄弟們滅了這家的滿門十五口。帶了這十五顆人頭,龐梓跑去兄弟的墓前大哭了一場。但是這案子做的實在是太大,龐梓不得不離開了南宮縣,他也沒地方去,只好暫時回到山寨。
這次經歷讓龐梓知道,回想著鄉裡面無論窮人還是富戶,那種憤怒和厭惡的眼神,龐梓其實很清楚,除非他能有一支強大的隊伍,讓當地人徹底服氣,而且絕對不會被任何勢力趕走。否則的話,他這輩子是別想回到南宮縣高家寨了。但是他現在手裡頭就這麼點子人馬,自顧尚且不暇,哪裡有力氣去對付別人。跟著龐梓一起回高家寨的八個兄弟,重回太行山山寨的路上,有三個人不辭而別,兩個人向龐梓辭了行。跟著龐梓的只剩了三個兄弟。
對顧良玉來說,跟著龐梓到了邢台南宮縣,已經是她這輩子走過的最遠的路,她不知道幾千里有多遠,就只能用這次遠行做比較。而這次遠行對龐梓來說,也是一次絕望的遠行。他最不想提及的就是此事。龐梓不是背井離鄉,而是無家可歸了。
沉默了好一陣,顧良玉又問道:「當家的,我們留在這山寨裡頭也很好啊。你這麼有見識,又有能耐。只要好好經營,這山寨肯定能紅火起來。我們生好些娃娃,等他們長大了繼承這山寨。」
聽著顧良玉對未來的憧憬,龐梓雖然感覺有些安慰,卻完全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未來。
或許我應該去找找陳天華先生?龐梓想到。陳天華一頂會有辦法的。或者去找武星辰?不,應該說凡是跟著陳克的那幫人都會有辦法的。
正想著未來的去向,卻見又有人急匆匆跑了過來,定睛一看,卻是龐梓的一個兄弟錢玉傑。他氣喘吁吁的跑到近前,「龐大哥,出事情了。顧良聲那傢伙跑來跟咱們搶地盤了?」
「怎麼?他們打到咱們山寨這裡了?」龐梓著急的問道。
錢玉傑答道:「沒有,方才有村子的人過來說,顧良聲帶了人跑去村子裡頭,要那些村子以後給他們上貢。村子裡頭的百姓不肯,顧良聲就動手打傷了村子裡頭的人。大哥,你得趕緊去看看。」
龐梓連忙往山寨那裡去了。他突然心生後悔,如果當時自己不是一念之仁繞過了顧良聲,而是乾淨利落的斬草除根就好了。但是轉念一想,當時顧良玉怎麼都是對自己有恩的,當時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下那樣的狠手。就是這次,如果不是到了不殺不行的地步,龐梓也不能殺了顧良聲。這不僅僅是要對顧良玉有一個交代,如果龐梓做事這麼心狠手辣,自己的這些手下們會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