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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民黨的中央委員會錯誤理解陳克的態度,雖然大家都不想用察言觀色的方式來求得陳克的歡心,不過大家都知道,陳克越是輕描淡寫的說話,就說明陳克心裏面越是充滿了狠勁。大家都沒看錯,陳克眼中有著一種找不到焦點的模樣,臉上更是一絲表情都沒有。這足以證明陳克也在考慮著到底該怎麼應對未來的局面。
這也是同志們覺得陳克十分有趣的地方,他好像隨時都能進入一種說不清的狀態,在那個狀態裡面,陳克會用一種同志們都無法想像的視野去看待世界。在這個狀態下,陳克甚至還能和大家基本正常的談話。
「咱們現在根本沒有兵力打俄國,即便緊急動員,在東北頂多能夠維持三十萬兵力。」華雄茂說道。
「現在還沒到軍事解決問題的時候」陳克的雙眼還是沒有焦點的模樣,不過他還是否決了華雄茂的建議。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華雄茂問。
這個問題終於讓陳克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陳克張開眼睛,目光銳利有神的看著華雄茂,「即便北方的領土索要不回來,也不是問題。我們寶貴的國力還是放在當下更好。而且只是把目標放在給列寧同志增加些麻煩的程度,那法子可就太多了。」
即便不知道陳克到底準備怎麼給列寧同志添麻煩,但是人民黨中央已經明白,當下如何對待列寧同志領導的布爾什維克以及蘇俄已經被定調了。
人民黨到現在一直沒什麼對待盟友的經驗,確定把列寧同志作為潛在敵人之後,人民黨的同志都覺得輕鬆不少。章瑜問道:「列寧同志的使者到了我們這裡,我們應該如何對待?」
陳克答道:「告訴他們,我們始終反對帝國主義戰爭,但是為了中國的利益,我們不能退出協約國集團。這是利益的多面性,請列寧同志能夠理解我們的苦衷。」
「哦?居然要和列寧同志說實話呢!」章瑜登時就來了興趣。如果對方真的是能夠聽明白這話,而且能夠實事求是面對人民黨態度的話……,還真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陳天華微微皺眉,「但是我們作為信奉共產主義的政黨……」
「首先就要實事求是。」陳克從中截斷了陳天華的話,「馬克思主義首先強調的就是唯物主義,馬克思主義首先要解放的就是馬克思主義者本人。我們不要被空泛的理論所拘束,因為我們活在一個物質的世界裡面。修正主義當然搞不得,但是靠形而上就能走通社會主義乃至共產主義道路麼?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之所以先進,首先就是因為他們是科學,而不是宗教。」
「那麼怎麼講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呢?」陳天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科學首要特點就是能夠證偽。非科學的本質不在於他的正確與否,而是在於它的不可證偽性。所以我講過數學和邏輯學就是非科學,因為他們不用任何經驗去驗證它們。如果我們要證明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是一門科學,那麼就需要能夠證明,他們是能夠證偽的。是有辦法能夠證明,它們是錯誤的。如果能把這些錯誤一項一項的驗證,那麼剩下的是什麼呢?剩下的就是正確的方法。」陳克忍不住講起了這些有些離題太遠的東西,但是作為一名信奉馬列毛的傢伙,陳克不能不在接到列寧的消息之後談到這些。蘇聯的例子太過於偉大,也太過於讓陳克不能釋懷。如果不是歷史上毛爺爺在黨內強力清除蘇聯模式,天知道中國會出現什麼糟糕的結果。
但是這話未免太玄乎,作為信奉馬克思主義的政黨要給馬克思主義證偽,這怎麼聽都有欺師滅祖的嫌疑。同志們互相瞅著,很是不解陳克的意思。
陳天華說道:「陳主席,你能不能用更簡單的話解釋一下。」
陳克冷哼一聲,朗聲說道:「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是《道德經》的開卷語,濃縮了中國哲學中對待科學對待世界的基本態度。讀起來比陳克抄襲的《猜想與反駁》都要玄的多。
陳天華能當上黨口的常委,也不是吃乾飯的,在其他委員或者皺眉深思,或者乾脆瞠目結舌的時候,陳天華笑道:「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就是如此,馬克思主義認為世界上的真理都是相對的,是辯證的。我們堅持馬克思主義,我們堅持的是用理論來實踐,我們相信的是生產力是推動社會發展的動力,我們相信的是勞動創造人本身,我們還要學習一切文化中先進的部分。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把馬克思主義請來當神位,當牌位。如果咱們做不到,咱們是鬥不過帝國主義,更鬥不過列寧同志的。」說完這些,陳克仿佛呼出毒氣一般長長舒了口氣。
陳克說到這裡,同志們即便不理解那些文言文,也已經完全理解了陳克的態度,《矛盾論》裡面反覆講,矛盾是永恆存在的。既然列寧同志領導的布爾什維克與人民黨接觸,那麼在這樣的關係在建立的那一瞬間,矛盾就已經存在。剩下要做的就是怎麼解決舊矛盾,迎接新矛盾。在馬克思主義革命者眼中,矛盾這就是世界的一切真相。至少陳克是這麼灌輸給同志們的,而且既往的一切都證明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