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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黨的報紙上也有國際新聞的版塊,也有一些關於俄國爆發內戰的消息。把這些消息與人民黨試圖趁俄國內戰北上的可能性結合起來,王士珍很輕鬆的做出戰略判斷。人民黨必須徹底擊破在西北的北洋殘部,得到穩固的西北控制權,才能俄國全面交戰。
這下,王士珍的心裏面更加矛盾起來。歐美列強對中國的侵害,其他各國都是賠款,建立租界,英國從中國也就是撈了香港島,而俄國卻是割地。能夠恢復舊土,是任何一個真正的中國軍人的夢想。即便是北洋這種畏懼外國人的中國軍隊,高級將領也都做過奪回失去領土的美夢。
王士珍不願意多想這些事情,只是他知道北洋根本力所不能及而已。現在終於有一支中國軍隊有可能達成這個理想,王士珍不可能不高興。然而在達成這個理想之前,北洋就要徹底覆滅的話,王士珍又無可避免的猶豫起來。
李鴻啟卻不想再和這兩人糾纏,他說道:「兩位,我不過是個教書的,國家大事我也是信口胡說,做不得准。現在工地上很忙,我不能再陪著兩位說話。兩位還是先請回吧。」
回去的路上,王士珍兩眼亮晶晶的一言不發,徐世昌則是繃著嘴怒氣未消。進了王士珍家,徐世昌才說道:「聘卿準備如何?」
王士珍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段祺瑞性子剛毅,若是要別人幫忙,倒是有可能禮賢下士。若是讓他為別人做事,那絕非易事。所以徐公怎麼想就怎麼做吧。」
沒等徐世昌明白過來,王士珍也下了逐客令,「我今天累了,還請俆公先回去。」
沒有到與李潤石約定的三天,第二天王士珍就把一封信交給了河北省委接待處的同志,讓他把信轉交給李潤石。信乾脆沒有封口,接待處的同志知道王士珍是誰,看到裡面確實是信,正想多問幾句,卻見王士珍已經起身告辭。
又過了不到十天,這封信已經送到了在西安的段祺瑞面前。
段祺瑞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已經接到人民黨勸降的通告,不僅僅是勸降的信直接送到了段祺瑞這裡,而且在陝西、山西等地,人民黨還大肆貼了公告。與當年滿清在的時候,人民黨就能在北京貼告示一樣,段祺瑞知道人民黨根本沒有放鬆情報系統的建立。
王士珍能成為北洋裡面著名的人物,因為他幾乎沒有什麼個人的功名心。在充滿了個人功名心的北洋諸將中,王士珍的確是罕見的無欲則剛的類型。加上王士珍卓越的能力,這是眾將都信服王士珍的原因。然而在當下的局面中,段祺瑞最想得到的是王士珍的建議,然而最怕的也是王士珍的建議。
段祺瑞知道王士珍總是能夠解決問題,但是解決問題的法子卻總是太公平。袁世凱時代中,公平解決問題能夠穩固袁世凱的統制,不過對段祺瑞卻絕非好事情。甚至不用看信,段祺瑞就能想到,王士珍的建議一定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但是並非是最大化段祺瑞利益的辦法。
事情果然如同段祺瑞所想,王士珍建議段祺瑞以簽署平和協議為條件與人民黨談判。西北各省認同人民黨的領導權,儘量爭取有限的地方自治。
段祺瑞微微搖著頭將信放回桌上,與屈辱的「投降」相比,能夠有限地方自治已經是巨大的改善。到現在,段祺瑞已經不再幻想著能夠立刻起兵打倒人民黨,獲得整個中國的統治權。不過西北當下的局面好歹還有表里河山,擁有廣闊的地盤。從這個角度來看,有限地方自治其實與投降區別不大,只是早死晚死的分別而已。如果一定要覆滅的話,段祺瑞還是希望能夠經過一場令人心服口服的戰爭,而不是窩窩囊囊的就這麼低頭認輸。
北洋與人民黨的戰爭,留給段祺瑞的印象就是「窩囊」二字。每一次戰爭,北洋軍都在沒能徹底發揮實力的情況下就完蛋了。若是沒有一次次在戰前就陷入極為不利的局面,而是雙方能夠排開陣勢放手大打。就如同人民黨吹噓的在東北的戰役那樣,中日兩軍迎頭裝上,然後浴血奮戰。若是那樣的戰爭,段祺瑞即便輸了之後也會覺得自己盡力了,至少輸的明明白白。
即便知道讓敵人無法發揮全部力量也是戰鬥能力的一種,不過作為每次都無法發揮出力量的一方,段祺瑞心中的鬱悶感受實在是難以形容。
抱著這樣的敵意與個人情緒,段祺瑞迅速開始調集軍隊加強山西陝西的防禦,而且擴大徵兵。不管怎麼竭盡心力,從戰略角度來看,段祺瑞所做的只能用一個「等」字來形容。這做法與北洋、光頭其實別無二致。
人民黨則從來不等,工農革命軍的戰爭理念完全繼承於歷史上那支擁有強烈進攻精神的軍隊。儘管兩年來工農革命軍的主要力量都放在基礎建設上,從部隊的安置,部隊的訓練,都在做著進軍準備。
就在勸降通告送給段祺瑞後沒幾天,卸下國防部長職務後的華雄茂就日夜兼程趕到了張家口,在那裡不僅僅是一個軍,而是一個編入了兩個騎兵師的加強步兵軍。這支部隊的對手就是在內蒙與外蒙布防的徐樹錚。
每一個北洋軍頭都接到了勸降信,然而人民黨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幻想。這些北洋軍頭在袁世凱手下的時候或許還能稱為「督軍」,袁世凱一死,他們現在完全是一群軍閥。不管這些人怎麼看待自己,他們真正能夠依憑的僅僅是手中的軍隊。有軍隊就是草頭王,沒有軍隊他們什麼都不是。這些傢伙已經徹底成為了一群軍閥。對付只懂得依靠武力的軍閥,也只有用武力才能讓他們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