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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龐梓提出「團結同志」的問題,路輝天忽然明白過來,陳克才是真正的在團結同志,龐梓那種以小集團或者個人利益為目標的「團結」,完全是搞「沆瀣一氣」。
經過這麼久的探討,路輝天某種意義上被陳克說服了。不過他怎麼都接受不了陳克主推的大工業概念。僅僅去想像一下陳克所講述的大工業時代,路輝天就會感到眩暈。那是把中國乃至世界盡收眼底,以一種全局觀的角度來安排眼前的具體工作,這之間的巨大差距讓這個青年感到了畏懼。
為了實現這種大工業化體制下的革命,有些革命手段之冷酷無情,令路輝天真心的感到顫慄。以湖北公安廳廳長林深河為例,在武漢整頓過程中,這個同志十分出人意料的得到了陳克的欣賞與支持。其手法之深思熟慮,以及狠辣果斷,路輝天覺得完全不能接受。
對林深河這名同志,路輝天除了政治上的分歧之外,對他的人品也有深刻的反對。人民黨裡頭都知道林深河拐騙了外國巡捕的老婆。最後通過人民黨的法院判決了這樁離婚案。
涉外離婚案牽扯極大,也就是人民黨現在兵強馬壯,洋鬼子不敢動手。即便如此,橫鼻子豎眼的洋鬼子在人民黨的法庭上也表現的頗為囂張。同來的一夥洋鬼子甚至敢在人民黨的法庭上揮舞手槍。直到被法警用警棍和步槍槍托一通暴打之後,這群人才算是老實了。有軍事暴力作為基礎,加上的確是公正的法庭審判。洋鬼子的領事團承認這樁離婚案合法。總算是表面上平息了紛爭。
正因為對上了洋人,大家也願意不情不願的支持林深河。否則的話,一個誘拐別人老婆的傢伙,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對別人的冷嘲熱諷,林深河一點都沒反應。他還是繼續干自己公安廳的工作。現在的林深河正在黨校裡頭給各地負責公安工作的同志講課呢。
「對於各地的黃賭毒,以及黑幫勢力,我們必須要剷除。不管這些人自稱自己是什麼會黨、幫派,說自己如何如何的主持正義,講求天理。這都是瞎話,沒有錢這幫人圖什麼?他們追求地位的目的也是為了錢。站在咱們人民黨的新制度角度去看,這些人都是反對政府的組織。是需要予以取締和消滅的。」大帥哥林深河在講台上說的很流暢。
參加這次培訓教育的同志都是黨員兼幹部,所以政治教育與幹部教育暫時混在一起。林深河就負責公安幹部內容培訓。
「勞動才是我們人民黨建設的新秩序中的唯一衡量標準。凡是勞動者,我們都要支持,幫助。凡是剝削者,那就必須予以清除。到底是站在廣大勞動人民的立場上,還是站在剝削階級的有錢人立場上,決定了對待地方勢力的態度。特別是在公安系統這種部門,更是容易看清楚問題。維護法制是一個問題,維護剝削制度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和不少同志對林深河的看法不同,林深河說的都是他自己的真心感悟。當他剛到根據地的時候,他選擇了能夠活下去的最佳方式——「追隨陳克的步伐」。在這次婚姻糾紛當中,林深河是與這位已婚女士真心相愛。他才要不顧一切甘冒大險要與這位女士正式在一起。哪怕是投身造反的人民黨,林深河也在所不惜。
原本他以為自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原本是很容易想像的。在這個殘酷的時代,一個被主流社會拋棄的人是難以活下去的,更別說帶著一個令人矚目的洋女人。那可是連私奔逃亡都無比困難的。沒有人會庇護林深河,出賣林深河得到的好處,與庇護林深河要付出的代價。任何正常人都會高高興興的拋棄林深河。正因為如此,林深河必須理解陳克,必須正確理解陳克對林深河的要求。如果連造反者的隊伍中都容不下林深河,林深河只有和自己的愛人一起自殺的結局。
陳克對林深河的要求很簡單,老老實實做一個勞動者,干好自己的革命工作。這種寬容的要求一開始甚至讓林深河覺得陳克有什麼巨大的陰謀詭計。可經歷了這幾年的工作,林深河發現,這是陳克的唯一要求。只要林深河願意老老實實做一個勞動者,革命隊伍就會再給林深河與他的愛人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在上海當過巡捕的林深河知道,現在是一個多麼殘酷的時代。在這個時代,沒有犯錯的勞動人民尚且難以求得生活。這殘酷的時代更不可能給林深河這種犯了大錯的人生存下去的機會。明白了自己終於得到重新做人的機會之後,林深河是以一種狂喜與狂熱的態度投身革命的。
不管別人怎麼看待革命,林深河真心認為,婚姻自由,以勞動而不是剝削地位來決定社會成員價值的社會是一種絕對的正義。他願意為這個革命事業傾盡全力。當人民黨的法庭判決了離婚。而民政部門給林深河發放了正式結婚證書之後,他更是如此認為。
「同志們很容易會被幫會和會黨維持秩序的假象所蒙蔽,這些組織維持的是對他們有利的秩序。這個秩序掩蓋的是赤裸裸的剝削。」在上海這麼久,林深河對幫會的那套熟的不能再熟。
「這些人是靠壟斷勞動機會的方式來控制地方上的經濟。我以船幫為例。一方面,他們不允許勞動者自由參與碼頭搬運。造成了搬運行業崗位稀缺的局面。船幫利用這個崗位稀缺的情況肆意壓低搬運工人的報酬。另一方面,他們控制了卸貨交易後,也不向需要裝卸的貨船提供卸貨服務的方式來提高裝卸價格。這中間的差價都被他們給撈走。其結果是一面是大量的船隻無法裝運,一面是很多人找不到搬運的工作。不打掉他們,這港口秩序就無法得到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