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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見過的血腥場面太多,或許是因為工農革命軍醫療知識與實踐更加豐富。或者根本就是因為見到太多受重傷的戰友或者敵人經過治療後恢復了健康,所以工農革命軍的戰士腦海裡頭根本沒有對慘烈戰場的畏懼。大家腦海裡頭只有一個念頭,抓緊時間就能夠拯救戰友。不僅僅是戰友,光復會的戰士所表現出不怕死的戰鬥,作為友軍的工農革命軍是非常欽佩的。心裡頭滿是對救治生命的渴望,每個同志的動作都迅捷而準確。
新軍第九鎮好在軍服統一,傷者與死者很容易就能與光復會區分開來。即便是光復會中少數的新軍成員,他們也摘掉了領章標誌,撕掉了袖標。所以很好區分。
工農革命軍對面的新軍驚訝的發現,人民黨並沒有簡單的抬人,而是先進行簡單的治療。用紗布堵住傷口,或者在那些傷者腿上或者胳膊上紮上繩帶。儘管不明白止血帶的意義,但是新軍明顯看到傷口出血速度降低,而他們本能的感覺到那些白生生的紗布是乾淨有效的。
「兄弟,給我們幾塊你們的白布行麼?」
「這邊的大哥,這個人是我們營的兄弟,你看這血嘟嘟往外流。幫忙堵一下吧。」
軍醫們稍微遲疑了一下,雙方雖然約定不帶武裝,不過現在戰場上遍地都是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兩邊收攏傷員與死者的官兵早就用地上的武器武裝起來。由於新軍到最後也沒衝上光復會的核心陣地,戰場上雙方重疊的區域不多。這種收攏己方傷亡者的工作一般都是在雙方默認的地域進行的,一旦越過這條默認線,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一遲疑之間,新軍也感覺不對。新軍為首的軍官看樣子對工農革命軍敵意不強,他咬著嘴唇心虛的向新軍陣地方向看了看,扭過頭來的臉上已經有了決然的神色。「那邊人民黨的兄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就這麼死吧。這樣,你們若是肯救我們的兄弟。到這邊為止,地上的槍都給你們!」
軍官所站的位置是光復會最遠的死者所在的地區。這人很是機靈,從帶人上戰場的時候,他就站到了這個位置,等於是劃出了新軍這邊的底線。人民黨不肯節外生枝,收集武器的時候只好稍微讓出一部分區域來。這為軍官現在這麼說,其實新軍吃虧非常有限。
戰場上遍地都是受傷的人,知道事關自己的生死。新軍的傷者們也不管那些藍衣人是敵人,更不管自己的傷到底是誰打的。他們都想接受治療,一時間陣地上求救的聲音響成一片。
在能拯救的情況下,醫者的仁心是一種本能。給地方提供救治對於工農革命軍的部隊也是家常便飯,稍微商量了一下,軍醫們開始對新軍抬過來的傷兵進行了救治。包紮,甚至簡單的探傷、取子彈,縫合傷口,軍醫們手法極為純熟。新軍傷員們知道自家事,新軍缺乏軍醫,幾天前受傷的傷兵們尚且沒有能夠得到救治。現在雖然是人民黨的軍醫進行治療,大家早已經痛的要死,再痛也不可能慘到哪裡去,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抗治療的。
新軍攝於人民黨的威名,又見這些人手法純熟,救治的時候也讓新軍官兵幫忙。至於使用的治療手段和治療內容也完全在理解的範圍內。大家原本還有些擔心人民黨的軍醫會玩陰的,後來心理上竟然隱隱的變成了一種信賴。
等雙方各收攏完死者與傷者,太陽也偏西了。王有宏也沒想到人民黨的軍醫居然肯給新軍治療,即便是人民黨在收買人心,王有宏也知道對此事絕對不能深究。見部隊大戰之後完全沒有戰意,他也命令部隊稍稍後退紮營。
雙方在默認的分割線內收攏完一下武器,這一天的戰鬥終於徹底落下帷幕來。
這幾天人民黨的軍醫全力治療傷者,輕傷號得到了包紮,重傷號進行了手術。除了完全無法移動的傷員之外,陶成章專門派人護送無法繼續戰鬥的光復會成員返回杭州。軍醫院裡頭傷員剩的不多。今天這一場惡戰,傷員數量直線上升。雖然要派部隊把守要地,巡邏,做好隨時作戰的準備。全力放在救治傷員工作中的工農革命軍實在是無力派出太多人。
光復會殿後的部隊,加上搶救回來的傷者,總數高達一千多。若是平日,他們定然不可能服從人民黨的指揮。好在徐錫麟重傷昏迷前並沒有失去清明,他把留在這裡的光復會各部首領叫來,讓他們完全服從人民黨的指揮。鬼門關前頭轉了一圈的光復會上下都知道齊心協力的必要性,沒有任何一人反對。光復會剩下來兩百多沒傷或者輕傷的部隊被分成十人一組的小隊,每隊派遣兩名人民黨同志帶領。人民黨派出了同樣數量的部隊,整個混編集團穩定住了陣地。
人民黨的軍醫營裡頭封閉的嚴嚴實實的手術室徹夜明亮,可攜式手搖發電機被整晚搖動。加上鉛酸蓄電瓶的電力供應,人民黨用電燈和大鏡子勉強制成的微影手術室內的手術一台接一台。
黑島仁也不知道該為人民黨的成就感到自豪,還是該為如此之多的傷者感到揪心。他巡營之後回到指揮部裡頭坐下。精神上的亢奮與身體上的疲憊同時侵襲著這個日本革命青年的身心。或許在這種心力交瘁的時候,人就容易想起過去。黑島仁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國日本,兩年前,對日本國內政治徹底絕望的黑島仁為了追求革命道路毅然前往中國,投奔陳天華極力推崇的人民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