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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岑春煊根本不吃這一套,不去雲南就職,卻跑到信息交通靈便的上海。「始而詐病,繼請出洋,終則要索清廷,讓借洋款」,意在坐觀形勢,伺機而動。清廷無奈,1907年3月3日,改調岑春煊為四川總督,岑春煊依然安坐不動。
幾天前,也就是3月30日,郵傳部尚書張百熙病故,這可是一個大肥缺,郵政系統收益豐厚,在當前的局面裡頭,誰能夠掌握了郵傳部尚書,誰就能讓一大批人轉投到自己門下。袁世凱是絕對不肯放過的。一旦奪下郵傳部尚書,袁世凱相信自己能夠在朝廷裡頭掌握到足夠數量的支持者,徹底壓制住「清流」,奪取立憲主導權。
不過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政敵們的反撲也是越猛烈的。據袁世凱的眼線稟報,岑春煊準備進京了。這個被稱為「官屠」的岑春煊所任之地,殺官無數。硬生生用所謂「貪官污吏」的血,染紅了曾春煊的頂子。袁世凱對這種沽名釣譽,刻薄寡恩的人素來沒有一絲好感。岑春煊號稱清官,他殺的怎麼都是敵對派以及不服從命令的官員。說白了這還是黨同伐異麼。可笑時人被岑春煊的假面貌所蒙蔽,居然弄出一個什麼「南岑北袁」。真君子能不聽朝廷的調令,躲災上海裝病麼?想到自己居然不得不和曾春煊這等偽君子相提並論,袁世凱只覺得一陣噁心。
但是曾春煊這等偽君子,全力一擊的時候絕對不可小看。袁世凱本來也有不少準備,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了些破綻。前年陳克進京的時候,袁世凱看著陳克是老友嚴復的弟子,又是河南人,人看著也很不錯,頗有些世家弟子的風範。他一時心軟,竟然幫陳克說了媒。萬萬沒想到陳克轉頭就跑去安徽造反。現在朝廷裡頭已經是黨爭,黨爭的特點就是無所不用其極,誰給你講理啊。岑春煊一旦抓住這個小辮子,定然要大肆利用。王士珍擔心陳克成了氣候,袁世凱很能理解王士珍的擔憂的原因。但是現在這個局面,袁世凱寧肯誰都不知道陳克在安徽造反,只要能奪取立憲的主導權,那時候袁世凱大權在握,自然可以派兵消滅陳克。不論陳克多有能耐,袁世凱堅信,北洋軍只要出動,就能輕易的剿滅陳克。可是當前的局面下,恰恰是袁世凱最不願意讓陳克的事情轟動天下的時候。
在心裏面梳理著這些事情,袁世凱覺得心情逐漸平復過來。想想王士珍的建議倒也不錯。張勳現在就任江南提督,麾下統帥駐紮在南京的新軍第九鎮。前一段時間因為安徽水災,加上南京的五萬多災民因為飢餓鬧事,又加上在南京的新軍第九鎮內部嚴查革命黨。張勳這才動彈不得,現在湖北新軍既然已經奪回了安慶,是不是該讓第九鎮出兵,消滅人民黨呢?
仔細想來,袁世凱又覺得不妥。如果讓第九鎮消滅人民黨,那就得讓湖北新軍退出安慶與池州。畢竟安徽是歸兩江總督管,湖北新軍作為湖廣總督的部下,光這個事情本身就有扯不完的官司。既然袁世凱要和張之洞達成妥協,就得給張之洞面子。想來想去,袁世凱覺得還是不能動用第九鎮。如果不能動用第九鎮,那剩下的選擇只有各地的防軍練軍與綠營可以動用。但是動用這些兵力的話,還不如動用第九鎮呢。
現在朝廷出兵的問題不是沒有兵,而是沒有錢。這幾年也不是沒打過仗,但是每次打仗之後,因為軍費問題,都要鬧出好大的事情。袁世凱就借1904年西征軍費的事情彈劾過岑春煊。現在若是袁世凱敢發動這麼大的陣仗,那簡直是給曾春煊上好的藉口。張之洞之所以能以湖廣總督的名義出兵,不就是因為張之洞這次出兵沒向朝廷要軍費麼。張之洞可以這麼幹,但是袁世凱不能這麼幹。
思前想後,袁世凱不得不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暫時對陳克的事情置之不理。只要湖北新軍還在安慶,想來陳克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要能夠獲得立憲的主導權,那時候袁世凱想幹什麼都可以。
「陳克,只要你不把事鬧大,就讓你再多活幾個月。」袁世凱心中憤憤的想著。
遠在安徽的陳克並不知道袁世凱對自己又放了一馬。陳克的歷史並不咋樣,他對於決定滿清命運的「丁未政潮」一點了解都沒有。而且陳克既然跟了毛爺爺的人民革命路線,那麼人民革命是要發動人民,光貫徹這個綱領,人民黨這個十分稚嫩的組織已經到了自己能力的極限,即便是陳克知道歷史,他也根本無力介入這場滿清的內鬥去。
陳獨秀行動極為快捷,他一到了合肥根據地,見到合肥黨委書記秦武安之後,立刻要求見陳克。他也不管秦武安是否願意,立刻就要出發。秦武安也完全沒有辦法,岳王會來了一千多人,合肥根據地是新開闢的。部隊現在已經下到了地方上去。合肥城裡面連幹部帶部隊,總共不過三百多人,這一千多人的岳王會駐紮在合肥城外,秦武安自己根本不敢動事。他只好派人護送陳獨秀等岳王會的幾名主要幹部前往鳳台縣,自己一面工作,一面暗自防範岳王會的部眾。好在岳王會出來前帶了不少糧食和錢財,加上陳獨秀走的時候帶了岳王會裡頭的強硬派,柏文蔚與常恆芳等人。讓比較溫和的熊成基與石德寬暫時統管部隊。所以還沒有出現衝突的問題。
陳獨秀等人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出現在鳳台縣的時候,陳克被嚇了一跳。原本陳克覺得岳王會即便是跑路,也不會投奔到自己這裡。以岳王會當時意氣風發的態度,這得多不要臉才能跑來投奔人民黨呢?萬萬沒想到陳獨秀居然能夠拉下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