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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陳克走後,礙眼的人也接二連三的消失,北京「革命小組」的成員都成了互相能夠接受的一群人。這些人沒多久就感覺到,革命小組裡頭的氣氛固然更讓他們舒適了,但是與陳克在的那時候相比,這個小組裡頭再也沒有當時那種辦實事的風氣。大家現在可以隨便想說什麼說什麼,其結果就是說什麼都沒用。每個人都嘗試著自己發號施令,讓別人幹事。問題在於,這個「革命小組」裡頭每一個人都是地位近似的,誰也不肯屈居人下。當年肯屈居陳克之下的人,都跟著陳克走了。這裡頭再也沒有肯居於人下之人。
鄭文杰是北洋軍的人,三個多月前,他偶然得知王士珍派人去查陳克。他對此事上了心,後來得到消息,陳克居然在安徽有了地盤。鄭文杰對此絲毫不敢馬虎,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革命小組」,大家委派王思淼專程跑去安徽查清此事。這已經快兩個月了,王思淼幾天前到了武漢,立刻發了一封電報過來,電報裡頭說自己乘坐火車回北京,甚急。這是鄭文杰事先約定好的暗號,如果陳克在安徽搞出大名堂,電報裡頭自然不能給人留下把柄,所以就用「甚急」兩字來代替。今天晚上,王思淼就要回 來了。
現在「革命小組」裡頭的大多是新人,他們連陳克是誰都不清楚。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曾經的成員。新成員們自然不知道老成員之間的過節,他們倒是歡欣鼓舞的。
說話間,院門響了。片刻後,兩個人進了屋門,正是王思淼與前去車站迎接的孟蜀。王思淼神色又是激動又是緊張。一進門,他就看著鄭文杰。其他人都是混各種官場的,哪裡能不知道這種神色是什麼意思。有人已經喊道:「王兄,辛苦了。有什麼就趕緊說唄。」
鄭文杰也不覺得有什麼單獨談話的必要,他給王思淼倒了杯茶,「到底怎麼樣?」
王思淼把茶一口喝乾,然後說道:「把門關緊看好。事情大了。」
半個小時之後,北京「革命小組」的屋子裡頭鴉雀無聲,王思淼已經說完了自己親自去根據地看過的情報。人民黨占據了半個安徽,而且組建起數萬人的一支軍隊。眾人都知道王思淼不是個大言欺人之輩,所以才派他去安徽查看情況。
鄭文杰沉默了好一陣之後,才開口問道:「你見到陳克了麼?」王思淼是當時小組的一個成員,見過陳克。鄭文杰有些懷疑搞出這麼大名堂的人民黨的頭子到底是不是陳克。或者只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也說不定。
「我見到了,果然是陳克。」王思淼深色鄭重的答道。
屋裡面的所有人都沒有吭聲,眾人互相看著自己相熟的同志,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各種各樣的心思。終於有人忍不住用期冀的聲調問道,「王兄,這陳克到底說了什麼?」
王思淼的臉色變得稍微難看起來,「陳克向大家問好,說好久沒有聯繫了。很想念大家,希望有空能多聯繫。」
這種客氣的話根本明擺著就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拒絕。若是陳克真的把北京小組當回事,他就絕對不會這麼說。新成員對陳克如此傲慢很是不滿,而老成員們一個個都沒有說話,他們很清楚,當年自己這些人那樣對待陳克,陳克能這麼說,已經是非常有涵養的表現。
鄭文杰已經知道王思淼為何一開始想和自己單獨說話,但是此時後悔也沒什麼意思。想到當時完全沒有被自己放在眼中的陳克居然有了如此作為,鄭文杰感到心中有一股強烈的酸氣冒了出來。一時間,鄭文杰妒忌的想把陳克給殺了。
第零章 連鎖反應(三十四)
「諸位,把陳克的事情說出去對咱們都沒什麼好處。現在朝廷裡頭亂成這樣,咱們若是說錯了話,只怕立刻就有人動了歪腦筋。」鄭文杰大聲說完,就忍不住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從天黑到現在,眾人已經談了五六個小時,眼瞅著就快兩點了。革命小組的成員們一個個也是哈欠連天。
看著萎靡不振的眾人,鄭文杰接著說道:「今天就說到這裡,明天再接著說。」眾人聽了這話,一面互相說著「明天一定要來」,一面起身離開。
鄭文杰一上午他心不在焉的忙著差事,其實心裡頭都是想著陳克的事情。到了中午時分,他感覺自己再也忍不住,有一種強烈的想立刻就找王思淼的衝動。若是平日裡,鄭文杰還能找個理由就走,但是現在北洋上下可以說人心浮動。自從岑春煊被委任為郵傳部尚書之後,他不僅沒有立刻就任,慈禧又繼續把曾春煊叫進宮內商談國事。這已經是連續三天進宮見駕,若是有人說京城裡頭接下來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傻瓜都不會相信。所以鄭文杰根本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亂走。倒不是說他的差事有多忙,而是鄭文杰自己不在崗位的話會,被「有心人」惡意解釋他的去向。身為北洋的人,此時最不能脫離了集團的行動。
也不知灌下了多少杯茶水,去了多少趟廁所,好不容易等到下班的時間。推掉了所有吃飯的邀請,鄭文杰先是一路跑回家,吃了飯。等天色一黑,他就立刻往聚會的地方去。
其他人早就到了,鄭文杰一進門,就見屋裡面說的熱火朝天。幾個老會員正口沫橫飛的談著以前的事情,「那時候誰看得起陳克啊!」孟蜀撇著嘴說道,「一個不知來歷的人,還想在京城指手畫腳。那時候兄弟們不肯掉了身份,不然早就撕破臉把他給攆走了。若不是有兄弟們幫忙,陳克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