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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足道沒有關注同志們的情緒,他現在看上去很是焦躁,看來是方才的思考遇到了一個瓶頸。他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然後很快就又睜開了。「同志們,我有個想法。咱們部隊到底為何而戰?不還是為了過上好日子麼?如果只是一味的進行軍事鬥爭,不注重政治觀念,那結果只是弄出一支充滿了仇恨的部隊。我總感覺這樣的士氣不對頭。打順風仗,這樣的士氣還能用。一旦打了逆風仗,受到了挫折,我很擔心部隊到時候能不能頂住。」
政委們萬萬沒想到何足道擔心的居然是這樣一碼事。而且因為現在情緒高昂,甚至有人完全沒弄明白何足道到底想說什麼。
李照笑道:「何政委,在鳳陽府誰是咱們部隊的對手。到現在為止的戰鬥,那些自誇絕不會被攻破的圍子不照樣被咱們打得落花流水。而且部隊一開始還是沖炸開的缺口,現在正面部隊也很是敢打了。官兵的那點子德行只怕還比不了圍子的家丁呢。」
因為李照親自負責運送安徽新軍的官兵回家,他和這些號稱「精銳」的新軍官兵接觸的不少。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這些新軍官兵的表現其實很不怎麼樣,只要沒有蒲觀水的指揮,這些人什麼都幹不了。與之相比的是,圍子裡頭地主武裝的家丁們雖然裝備不咋樣,可面對保險團的進攻,這些家丁倒是敢打敢拼的。
李照開了頭,其他的政委們也紛紛應和道:「部隊就是打仗,政治工作有民事部門來負責,咱們總不能插手民事部門的工作吧。組織紀律也不允許啊。」
「先把官府給滅了,然後咱們才能掌握主動權。現在怎麼能鼓動起打官府的戰鬥意志,咱們就該怎麼來。」
「陳書記說的很清楚,咱們現在的軍事目標是不讓任何官軍進入根據地。不然的話現在的局面只怕是保不住的。現在打的可不僅僅是軍事仗,打的更是政治仗。咱們現在只能贏,不能輸。輸一次就要出大事的。」
其他政委們紛紛的說道,所有人幾乎都是在反對何足道。看著何足道勢單力孤的面對大家上下一致的反對,有些政委心裡頭有種隱隱的快意。這不僅僅是直抒胸臆的快感,而且何足道本人身為陳克的鐵桿,一直是政委裡頭的領軍人物,現在能有禮有節的批評反對何足道,這種快意不由自主的就在心裡頭洋溢著。
何足道靜靜的聽著。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在當前軍事鬥爭位於主要矛盾的時候,最大限度的鼓舞起部隊的戰鬥意志自然是好事。哪怕是從長遠來看,只要得到了本地的全面控制權,在壓倒性的軍事力量背景下,外部的敵人被打垮之後,內部也不沒有誰敢對新政權進行反對。這都是正理。也是陳克對這次軍事行動動員提出的要求。
最激烈但是何足道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革命事業本身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的。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勝利的話,那麼歷史上那麼多次的農民起義為何每次都失敗了。軍隊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這很好。但是何足道相信,真正的革命軍隊應該是知道自己該去守衛什麼,而不是只知道要去打倒什麼人。
如果人民黨領導的新制度現在已經建成,何足道也不會這麼吹毛求疵。問題就在於,新制度完全沒有建成。甚至還是在萌芽之中,這時候不抓緊進行推行新制度的工作,而是進行大規模的戰鬥,何足道怎麼都感覺不對頭。士兵們的忠誠心必須是針對制度,針對人民黨領導領導的革命。而不能是僅僅出於單純的報恩心理針。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報恩組成的隊伍會遇到什麼樣的問題,但是何足道知道肯定要出問題的。
不過看著其他政委們那種不說服自己誓不罷休的態勢,何足道也不得不暫時軟化一下。「那麼這次我們就分開寫總結,我來寫分地與舊制度與新制度下的算帳問題。大家寫軍隊士氣問題。」他提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但是大家聽了何足道的話,卻沒有完全同意的表態。何足道不得不接著說道:「我這次負責的算帳問題做得不好,這次可以說失敗了。我會寫明白,親自向黨委檢討。這是我自己的責任,我會承擔這個責任。」
既然何足道話說到這個程度,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麼。殺人不過頭點地,何政委親自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再說的過多,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再次簡單總結了一下動員會的過程和情況,大家就各自開始寫自己的報告。
何足道拿著兩份報告前去向陳克做匯報的時候,心情覺得很是鬱悶。對他來說,這次動員會上自己算是打了敗仗。要面對陳克匯報結果的時候,何足道並不畏懼陳克的憤怒,而是因為沒有能夠完成任務感到一種深深的羞恥。警衛員進去通報了,等在門口的何足道因為羞愧,感到面紅耳赤。等待的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不長。總之警衛員出來讓何足道進去。在辦公室等著何足道的不僅僅有陳克,齊會深居然也坐在辦公桌旁邊。見到何足道進來,屋裡頭的兩人都站起身來。齊會深急走幾步迎上來,「足道,咱們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說完就伸出了手。
自從齊會深他們到了根據地之後,大家事情繁忙,兩人只是偶爾遠遠看到對方急匆匆的去辦事,到了現在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說話。何足道與齊會深是老朋友了,還是齊會深拉何足道追隨陳克的。老朋友相逢,何足道鬱悶的心情也得以疏解。他和齊會深緊緊握手。「會深,你來了就趕緊加入工作吧。我這邊可真的是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