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頁
陳克祖上一百多年前是個中小地主,但是早在20世紀初,他家祖上就賣了不少地,然後遷去城市。子弟們先是在外國人開設的教會學堂接受教育,讀完高中後他們又在北洋政府開設的大學讀完了機械專業,主攻內燃機。日本人打進中國之後,陳克家族裡面全部子弟都投奔了黨。因為家裡面的族長評價過,「XXX一看就是成事的樣子」。這些接受過足夠教育的長輩們從此矢志不渝的跟著黨奮戰,在軍隊和技術部門勤勤懇懇的工作,有些長輩犧牲在革命勝利前,也有人跟著黨一路解放了全中國。
如果這只是陳克家族的選擇決定了陳克的觀點,但是陳克認識的那些沒有跟上黨的地主子孫們,他們長輩人並沒有跟著黨走,但是這些人同樣堅信土改的正確性與必要性。出現這樣的結果,就只能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歷史的結果已經明明白白的證明了土改以及革命的正確性,證明了這些政策所開創的中國工業化道路的成功。所以他們接受了這個結果的正確性,承認了那曾經毀滅了他們家族財產行動的正義性。
但是責任是如此的沉重啊。現在根據地很弱小,完全是靠了天災激化了社會矛盾,並且極大的削弱了舊社會自身的秩序。為了活下去,百姓們才跟隨了保險團,為了活下去,大家才來打仗。為了活下去,那些良家出身的戰士們也學會了踹門,學會了殺人,學會了說服無效的情況下用暴力手段來鎮壓平息俘虜們的騷動。
為了活下去,他們集結在陳克開始組建的這個新政黨,新軍隊的旗幟下。而這個政黨與軍隊,在組建之後,就已經開始展現出國家機器特有的暴力與無情。陳克邁過了這個心理負擔,因為歷史已經向他證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掃帚不到,灰塵不會自己跑掉。不使用革命的暴力,革命就無法進行下去。不消滅敵人,自己就會被敵人消滅。張有良以及他們的家族現在已經被抓住了,但是縱虎歸山是要不得的,張家或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勢力,但是如果讓他們自由開始行動,他們是會反撲的。
那麼或許應該斬草除根才行了。
陳克剛想到這裡,卻聽見徐電急切的說話了。「陳營長,我們不能把他們都殺了。」或許是感覺自己的聲音太大,徐電急忙壓低了聲音,「咱們不是現在殺不了他們,但是現在把他們都給殺了,別的人怎麼想。別人會認為,得罪了咱們的,咱們統統殺光。那只是讓別人以為咱們沒有容人之量啊。沒錯,咱們若是放過了張家,他們肯定要鬧。但是咱們只要看管住他們家的人,他們好歹也會投鼠忌器,不敢亂動。即便是他們去告了狀,我們也有辦法壓住他們的。絕對可以的。咱們,咱們上頭也不是沒有人啊。」
徐電一面說,一面看著陳克。方才,陳克臉上的神色已經說不出的冷靜,徐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一種神色,這是曾經讓武星辰感到過不寒而慄的神色與姿態。這是一種拋下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僅僅闡述出一種道理的神色與姿態。而這種態度實在是令人驚駭,陳克此時根本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而像是被某種東西所附身一般,散發出一種決然的態度。
其他同志都感覺到了一種沉重的氣氛,而徐電已經猜出陳克下定了要除掉張家的心思。上午的時候,徐電和華雄茂一起到的張家。他們是從張家殺開血路衝出來,這才倖免於難的。但是徐電並不認為有些事情需要做到那麼徹底。
「過猶不及啊,陳營長。雖說亂世用重典,但是殺他們得有理由啊。咱們為了拯救百姓,獲得土地,對張家動了手。張家抵抗的時候,咱們殺了就殺了。但是縣裡面大部分地主根本沒有抵抗咱們。咱們把張家除了,那些人怎麼想?難道咱們還要把那些人都給殺光了不成?營長,不是咱們不能殺,而是咱們不能沒理由的把他們殺光。」
聽了徐電的話,陳克輕輕舒了口氣。這些話說得很是在理,雖然沒有什麼更加有操作性的建議,但是陳克接受了這個解釋。
「文青,呃,陳營長。我建議,咱們把保險團的總部從縣城遷到岳張集吧。這裡距離縣城也近,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能知道。另外呢,這裡情況也不錯,有山有水,是個好地方。張家咱們就先看管起來。以後再決定最後的方案吧。」華雄茂也說道。
陳克點點頭,「那就先這樣吧。大家先把張家的糧食錢財抄出來。咱們保險團留一半,其他的一半就分給當地的百姓們。那些外地來的,根據家的遠近,也給他們分一份。這些人出了不少力,他們回家的時候總不能空著手走啊。」
看陳克已經恢復了以往那種有條有理的情況,事情的分派也合情合理,很有人情味。所有幹部們都鬆了口氣。
但是陳克突然朗聲說道:「我一直給大家說,我們要建立一個新秩序。什麼是新秩序,我可以對大家說清楚。從今天開始,在我們人民黨所管轄的所有地盤上,只有人民百姓和我們人民黨領導的政府。人民黨直接領導百姓,帶領著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願耕者有其田,願勞者有其業。但是想憑藉著占有土地,占有工廠,然後給自己發家致富的那些人,再也不會有機會這麼做了。」說到這裡,陳克筆直的抬起左臂,左手食指直指上方的天空,「同志們,這個天,已經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