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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珍這個人才是陳克所忌憚的,至於黎元洪遠沒有這麼重要。
第零章 連鎖反應(三十七)
王士珍之所以被稱為北洋的「龍目」,極為重要的原因就是袁世凱的公文基本都由王士珍起草,最後發出去之前也會由王士珍做最後的審定。單單以對北洋軍務政務的熟悉了解程度而言,袁志凱都在王士珍之下。
慈禧命袁世凱上折「自辯」,王士珍自然要對這篇關係到袁世凱未來命運的摺子詳加修改。王士珍已經在奏摺上修改了十幾處地方,這些小的細節修改完之後,王士珍就盯著奏摺看了好久。袁世凱從來沒有見到王士珍在一篇奏摺上花過如此多的時間。但是袁世凱也絕對不去催促,既然王士珍認為要花這麼久的時間修改奏摺,袁世凱就堅信的確需要這麼久的時間。
看到王士珍下定決心的提起筆,袁世凱心裏面一陣輕鬆。兩人一起這些修改奏摺已經不知多少次了。這是王士珍下定決心時特有的神色。袁世凱靜靜端起了茶碗,無聲的啜飲了一口茶碗裡的白水,又悄無聲息的把水咽進肚子裡。他本以為王士珍會和往常一樣奮筆疾書,卻意外的看到,王士珍竟然把毛筆放回了筆架上。
「聘卿,不急,慢慢來。」在關係到自己身家性命上的大事,袁世凱不僅沒有催促,反而勸慰道。
王士珍卻說道:「袁公,就用現在這封摺子遞上去吧。」
「哦?」袁世凱有些驚訝。他拿過改好的摺子看了起來,這篇摺子與其說是一篇誠惶誠恐謝罪自辯的摺子,還不如說是一篇溫情脈脈的敘事家信。在這裡頭,先敘述了袁世凱與嚴復的交往歷史,又以袁世凱與陳克的認識過程為主線,將陳克在北京的所作所為陳述了一番。但袁世凱是何等人物,這篇奏摺裡頭極為誠懇的提及了庚子事變是袁世凱對慈禧的效忠與效勞,北洋集團對朝廷盡忠的過程。雖然這些內容都是夾雜在袁世凱與嚴復交往的歷史中,但寥寥數語卻寫的情深意切。整篇摺子竟然毫無虛言,只是說袁世凱作為一位忠厚長輩,對一位晚輩的關心。對陳克的描寫也沒有刻意醜化,也寫出了一位晚輩對長輩該有的模樣。
看完了摺子,袁世凱忍不住嘆道,「聘卿寫得好。」
這兩人都是一等的豪傑,他們都知道如果此時上了什麼「罪該萬死」,「罪不可恕」之類的話,不過是給人平添藉口。在這等危機關頭,對方擺明了不懷好意的時刻,袁世凱恰恰不能誠惶誠恐,反而要有理有據的據理力爭。
「聘卿,既然你已經寫好這奏摺,方才為何想要大改?」袁世凱好奇的問道。
王士珍嘆道:「袁公,陳克此人才具甚佳,我方才卻是有些想多了。」
袁世凱也是心有戚戚焉,「這等人竟然被我輕易放過,我現在也有些追悔莫及。」
聽了袁世凱愛才的話,王士珍立刻正色勸道:「袁公,陳克絕無投奔北洋的心思。即便第一次見袁公的時候,他或許有這麼一絲念頭。現在時機已經錯過,袁公萬萬不可對陳克心軟。此人已經與大清勢不兩立,與我北洋也成水火之勢。對此人決不可有絲毫輕視之心。袁公,我覺得如今之上策,莫過於調集北洋北洋六鎮,加上湖北新軍,江北新軍與江南新軍一同剿滅。萬萬不可輕敵。」
聽到這話,袁世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不是覺得王士珍的建議沒有可取之處,之所以苦笑,是因為現在的朝局根本沒有實現多路並剿的可能。
與此同時,在安徽鳳台縣根據地,人民黨軍委針對即將來到的反圍剿會議也進行的更加激烈起來。每次軍事會議中,章瑜都不喜歡最先發言,而每次軍事回憶中,章瑜都是要比較靠前發言。他又把最新的北京情報拿起來看了看,這才問道:「陳主席,北洋新軍會南下麼?」
「如果我們消滅了黎元洪和王士珍所部,北洋新軍一定會南下。」陳克明確的回答道。
聽這話之後,章瑜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陳克身為人民黨的領袖,人民黨的每次決策最終都是按照陳克的意見執行的。但這不等於同志們會俯首帖耳的對陳克惟命是從。章瑜並非不能理解陳克的計劃,在初期的時候,章瑜一直非常贊同陳克對敵人的判斷。不過他在軍隊中幹了一年多,軍事能力日漸增長的現在,章瑜反倒是越來越培養出謹慎的個性來。人民黨的對手滿清雖然爛,不過陳克的態度未免過於托大,萬一滿清偶爾發次神經病,稍微改變一下以往的作風,那人民黨立刻就會面臨危險的境地。陳克從不給自己這邊留下餘地的做法讓章瑜很是擔心。
「萬一北洋新軍領頭打來呢?」章瑜最終還是提醒道。
「北洋新軍領頭?」陳克覺得章瑜實在是在說一個最大的笑話。若是北洋新軍能成全國新軍的頭領,那滿清是絕對不會覆滅的。
袁世凱知道王士珍既忠於自己,也忠於朝廷。所以他也不願意對王士珍大潑冷水。但是現在的這個局面,袁世凱就算是能從陳克這檔子事情裡頭脫身出來,也不可能再被無條件的信任。北洋六鎮新軍都是袁世凱一手操練出來的。若是沒有袁世凱親自指揮,這些人也未必會乖乖的給滿人賣命。北洋新軍對袁世凱的忠誠這方面,王士珍可謂功不可沒。
既然不能名言此事,袁世凱只好討論起剿匪的戰略問題了,「聘卿,你覺得黎元洪不是陳克的對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