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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一定要回去麼?」陳克對這件事很是撓頭。
「你們進來吧,在外頭嘀嘀咕咕算什麼。」何倩在屋裡頭喊道。
既然何倩喊話了,陳克與何穎一起進了屋子,三人坐下之後,何倩坦率地說道:「文青,我知道你沒有把我當你的親戚,更不可能把永勝當作你姑父看待。這點上說白了我與永勝和你一樣,我們也沒有把你當親戚看。所以文青你也不用虛情假意的想著怎麼裝腔作勢給外人看。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對得起良心即可。若是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不過是自尋煩惱而已。」
這話說的極為明白,陳克覺得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頃刻落了地。正如何倩所說,陳克是用理性來告知何倩與孫永勝是自己的親戚,可是他的感情完全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會進退失據。而何倩如此坦承,陳克反倒對何倩生出些敬意來。
「姑姑,你說的沒錯。我做人方面太差,本來這等事我裝也得裝的像。可我實在是裝不出來。我小家子氣的地方,讓姑姑見笑了。」這是陳克第一次毫不感覺難受的叫何倩姑姑。既然態度已經端正了,陳克說起話來毫無以往扭捏的樣子。「何家上下都已經下獄,姑姑你若是回去保不准就會遭到牽連。等我們推翻了滿清,姑姑你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那時候再回去也來得及。」
「我已經不是何家的人了,我現在是孫家的人。我現在是孫何氏。」何倩的聲音裡頭有一種隱隱的警惕。
陳克哪裡懂得1908年的婚姻關係,對於何倩的態度更是完全不理解。即便被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陳克依舊不明白何倩的意思。他繼續勸道:「孫永勝跟著北洋能有什麼前途?姑姑你何必跟著孫永勝給北洋和滿清陪葬呢?」
這話剛說完,何倩面帶嘲諷的冷笑一聲,「嘿嘿。」
而旁邊的何穎已經被氣的臉色有點發青了。
「文青你好大口氣。你不過是贏了這麼幾仗,就跟你現在已經進京當了皇帝一樣。」何倩冷笑著說道,「既然文青你提起何家,那就是說你把我與何穎當作何家的女兒。那我問你,我家何穎什麼時候知道你是個反賊的?」
「呃?」陳克對這個問題很是訝異,他其實也有些奇怪,即便是一年多前何穎就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起來造反,但是何穎對待自己的態度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毫不猶豫的跟隨著自己。
「你剛起來造反的時候有多大點地盤,有多少兵馬。我家何穎難道不知道麼?可何穎怕過麼?有沒有因為你人單勢孤就棄你而去?」何倩的聲音裡頭充滿了譏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認為我與何穎都是何家的女兒,我何家的女兒可沒有因為害怕,就棄了自家夫君逃命的家教。」
被何倩這麼一通嘲諷,陳克臉上立刻感到一陣發燒。但是他此時羞愧的心情遠沒有敬佩的情緒強烈。不管何倩這種封建禮教的頑固也好,或者是認不清形勢的愚昧也好。光這份個人的忠誠態度,就不能不讓陳克感到敬佩。而且陳克能感覺得到,何穎絕非一個愚昧的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姑姑,我其實根本不在乎孫永勝的生死。何穎很愛你,很敬重你,很關心你。我也覺的我對你的個人安危是有一份義務的。你若是遭到了危險,何穎會很傷心。」
何倩知道這是陳克的真心話,其實即便是陳克之前說的那些「大言不慚」的話令何倩頗感不快,但是她卻沒有對陳克本人有什麼厭惡。何倩只是有些奇怪,陳克這種毫無城府,自以為是的人是怎麼獲得一次次不可思議的勝利的呢?為何袁世凱這樣的大人物竟然會在陳克身上看走眼。陳克這種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的傢伙居然在「反賊」這份毫無前途的職業上大獲成功。除了「坦承」之外,何倩看不出陳克還有什麼值得人追隨的優點。一定要比較的話,孫永勝都遠比陳克更符合這個時代的正面評價。
但是,凡是符合這個時代正面評價的人,全部都敗在了陳克手中。何倩突然覺得或許自己應該稍微了解一下陳克到底有什麼能耐。
「那文青到底希望我怎麼辦?」何倩問道。
「姑姑,在我們根據地裡頭,按勞分配。每個人都有就業的權力。你看何穎現在靠工作也能養活自己。姑姑也是極有學問的,在學校當老師也好,或者在工廠、政府、醫院裡頭就業也好。都能有自己的發展。我是覺得,你就算是不和孫永勝離婚,那留在根據地裡頭工作。等以後事情平息了,再說以後的事情。沒必要現在就回北京去。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如果何倩原本因為陳克情真意切的提到了何穎,所以還準備聽聽陳克的建議。在陳克提到了「離婚」這個建議之後,何穎的臉色變得要多難看就多難看。「離婚」這個次何倩沒有聽過,不過她能聽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原本的耐性徹底飛到了九霄雲外。
「陳克。你怎麼不去死呢?」何倩給了陳克一個極為明確的答覆。
何穎已經顧不得再糾正陳克的話,或者給陳克的話打個圓場。「姑姑……」何穎喊道。
「何穎,文青的這話是不是你的意思?」何倩冷冷的問何穎。
何穎頓了頓,捫心而問,她其實並不反對陳克的話。她只是認為陳克的話實在是沒有技巧性。何倩問的如此直白,何穎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她認真的點點頭,「姑姑,我覺得你別和孫永勝在一起了。那個人不是良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