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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足道也點點頭,「我有一個打算,讓現在的高級幹部下到已經完成土改地區的第一線去工作。一部分在基層表現優秀的同志暫時在比較高的管理位置上工作。這樣我認為能夠有效提高大家對組織的整體認知。」
陳克聽了之後露出了笑容,這不就是黨經常採用的高級幹部下基層的政策麼。
「何政委,你提出的這個想法很好,其實關鍵還是決策的透明化。而且我要提醒你哦,如果基層同志到了更好級別的管理崗位,他們沒有學會大局觀,而是沉迷於對發號施令的快感,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哦。」
何足道很坦然的點點頭,「肯定會有這種同志,我們也會非常注重這方面的監察問題。有些人很可能真的不適合一些工作,崗位互換,也是一種考驗。」
「嗯,先把這些問題說清楚,講明白,再說崗位互換工作的事情。不然的話,肯定會牽扯了人事鬥爭,如果工作變成了人事鬥爭,那可就是大麻煩。」陳克囑咐道。
不過事情真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陳克原本準備幾天內走,但是他又拖了半個月才動身。從各省傳來很多新消息。
陳克是在1910年11月到了江西。經過快三個月的工作,這就到了1911年1月。袁世凱為了規範北洋省份設計的議會制體系,在其他各省得到了響應。不過這些相應也絕非是無條件的。雲貴與兩廣分別在雲貴總督與兩廣總督帶領下組成了地區聯盟。他們率先通電全國,建議以北洋模式為基礎組建各省自己的議會,但是第一屆正式國會,代表暫時還是以上一次的臨時國會代表。正式選舉代表參加國會,則是在第二次正式國會的時候。
這個建議得到了其他各省,包括北洋內閣的正式響應。大家其實都不想換人,大家巴不得這些國會代表能夠千秋萬代的存在下去。只是北洋內閣不方便這麼提。有雲貴兩廣率先倡導,北洋政府何樂不為?北洋內閣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劻又裝模作樣的向各省發了電報商議。除了已經爆發造反的福建與陝西迅速回電,請求重新選舉議員之外,其他各省都保持了支持的態度。
人民黨的態度也很傳統,「在滿清沒有倒台之前,人民黨絕不承認現有的任何國會。」
陳克怕到了安徽之後沒時間再處理這些事情。他直等到各省都達成了協議,這才動身離開江西。
陳克的隊伍一路上急速行軍,根本沒有停留的計劃。大家私下討論起陳主席這麼著急的舉動,不少同志認為陳克這是想趕緊回家看老婆孩子。大家沒有什麼惡意。陳克離開家已經一年多了。
第八十五章 進步和守舊(一)
鳳台縣熱鬧依舊,但是這個城市本身就不具備政治中心城市的條件,就如同延安一樣,即便是再具有何等命運所擁有的特點,但是終有變化的一天。
這從學校和工廠的變化就能夠看出來。小學與中學都在增加,甚至有了自己一所師範學校。但是安徽師範學院,軍校,技術學院都已經轉到了別的地區。或者是合肥,或者是鳳陽,或者是阜陽,或者乾脆是其他省份的城市,例如武漢和徐州。雖然鳳台縣的群眾並沒有感受,但是整個政府上下都知道,只要中央一聲令下,整個鳳台縣的很多機關部門就將遷走。
陳克這次回家,不僅是要回家,他還要和夫人何穎商談搬家的事情。讓夫人跟著自己到處走並不合適,畢竟陳克的孩子還小,不過他就要帶著家人離開鳳台縣的家,搬到合肥去。皖北已經不是人民黨的中心,在北方,徐州將取代鳳台縣的低位。其實已經有關於未來安徽中心的位置選擇。在安慶到合肥鐵路即將全線貫通的現在,合肥還沒有在選擇之中,但是把安徽省會重新設在安慶的呼聲已經不是少數人的觀點。
近鄉情更怯,家庭在陳克的想法中占據的比例越大,陳克的感覺就越膽怯。他捫心自問的時候,覺得能夠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黨,對得起同志,但是他對不起在這個時代的家人。何穎只是能夠生活,有著與女兒的生活,但是沒有一家團聚的生活。這不是陳克用「奉獻」一詞就能理直氣壯的說,這是應該的付出。何穎沒有選擇革命,她只是被陳克自己強行拉進革命的。
所以陳克推即將開門的時候,手難得的停頓了一下,那是一種怯意。這是陳克自己能夠控制的。
院子裡面,一個穿著厚厚棉衣的小傢伙正跑來跑去,陳克覺得料子很熟悉,那是自己的一件藏藍色絨衣。那可是這時代絕對找不到的旅行用服裝,只是肘部上面磨了兩個洞。現在用這件衣服改成的小孩衣服罩在厚厚的棉衣外頭,與紅磚房子和被畫上了不少小孩子才有的那種幼稚但是充滿活力的炭筆畫的白牆。陳克突然覺得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了21世紀的某個鄉間。
聽到門響,跑來跑去的小傢伙停了下來,漆黑的大眼睛轉向陳克,然後用小孩子特有的,筆直的眼神盯著陳克看。突然間,稚嫩的童音響了起來。「媽媽。來了個沒見過的叔叔。」小傢伙邊喊邊向屋裡面跑去。
陳克完全沒有聽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覺得眼眶發熱,心中充滿了喜悅。陳克就這麼怔怔的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這就是自己的女兒,陳克有一種極為陌生,但是徹底感動自己內心的感覺。千百種的念頭在內心交織碰撞。陳克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有如此多陌生的面孔。父親、親人、革命的領路人、根據地的領導者。千百種他所經歷過的鬥爭、交涉、乃至戰爭的經驗在陳克腦中盤旋,每一個角色都用著自己的特點想對那個小小的身影說話,但是所有的化身與父親這個極為陌生的身份在交戰,試圖爭奪著陳克本人的主導權。然後逐漸一個個敗下陣來。等到陳克終於忘記了自己的其他身份,僅僅作為一個父親存在的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