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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所闡述的內容,不過是21世紀非常常見的觀點,工業化的歐美並非比中國富裕多少,而是國家能夠投入到戰爭中的物資數量巨大。滿清的體制,中國農業國的現狀,讓中國在戰爭中能夠投入的物資完全不成比例。以21世紀的網絡文看來,數據還不夠翔實,「乾貨」不夠多。但是對1905年的徐錫麟而言,這已經是他從所未見的資料。平心而論,哪怕是滿清政府,也拿不出這樣翔實的數據作為國策基礎。更別說僅僅是江浙地方普通士紳的徐錫麟了。
僅僅看完了這部分,徐錫麟已經大為動容。從鴉片戰爭倒八國聯軍,中國和外國打仗是屢戰屢敗,在徐錫麟看來真的是奇恥大辱。而陳克的文章把這些戰爭分析的清楚明了,為何打仗,雙方的軍隊如何作戰。雙方軍隊組織模式,戰爭方式和戰鬥過程,戰鬥結果和戰爭結果,很多地方使用了表格,對比列出雙方具體的數據。介紹和總結有條有理。
讀完了這些,徐錫麟放下書稿站起身來,「陳先生大材,徐某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了。」說完,徐錫麟拱手一揖。
陳克見到徐錫麟站起身,也趕緊起身。看到徐錫麟作揖,陳克趕緊還禮。「徐先生繆贊,若不是徐先生這等人傑,又怎麼能讀懂我的東西。我寫此文,其實思慮已經很不周詳,其中不周之處,倒是希望徐先生能夠指教。」
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徐錫麟請陳克落座,「陳先生,你的這份文稿我得現在看完,請陳先生稍等。」
「不妨事,我今天來就是想請徐先生看我的東西,若是徐先生看不下去,我豈不是白來了。」陳克笑著說道。
「上茶,上點心。」徐錫麟對著外面喊了一聲,聽到僕人應聲之後,徐錫麟急急忙忙拿起文稿繼續看下去。這份文稿關於中歐之間的差距分析完之後,就是滿清未來發展的預測。這部分內容陳克則直接把歷史書簡要的抄襲了一番,從預備立憲,到各地成立咨議局,到一些新政的改善,然後是滿清最後推出「皇族內閣」,各地咨議局的失望,直到坐視滿清覆滅。
對這部分內容,徐錫麟很是震驚。他平素好評論國事,物以類聚,他周圍那些朋友也都是如此。但是大家談起革命來,無外乎推翻滿清。至於怎麼推翻,大多數人都主張暴力革命。或者搞暗殺,或者鬧起義。說起來的時候,大家熱血沸騰,意氣風發。可真要做起來,就感覺千難萬難,從沒有人能從國家的高度來看待國家事務。
陳克的文稿裡面對於滿清的描述清晰明了,描寫滿清的時候,遣詞造句充滿冷漠的味道。對於徐錫麟來說,滿清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強大的存在。在陳克文章裡面的描寫,滿清則是墓中枯骨,行屍走肉一樣的存在。看了這些文字之後,徐錫麟胸中生出一種感覺,打倒滿清竟然是如此輕鬆的事情。
不知何時,文稿已經翻到最後一頁,徐錫麟發現最後一個字卻只是文稿一句話的中間部分,整個文章就這麼沒了下文。
「陳先生,這文稿好像沒有寫完。」徐錫麟目光灼灼的盯著陳克,仿佛要從陳克臉上把剩下的文稿給榨出來。
「倉促之間,文章還沒有寫完。」徐錫麟熱情的目光讓陳克很不舒服,他端起茶杯,想借著喝茶緩和氣氛,這才發現茶已經喝乾。徐錫麟一眼就看穿了陳克不太自然的動作,他起身出去喊了僕人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僕人驚訝的抬頭看了看徐錫麟,徐錫麟又吩咐了幾句,僕人轉身離開了。
徐錫麟回到客廳之後,親自給陳克續上茶,兩人再次落座後,徐錫麟神采奕奕地說道:「我中午備了一桌薄酒,想和陳先生一起小酌幾杯。」徐錫麟說著,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文稿,「陳先生大作我剛才拜讀了,在下才疏學淺,中間有些東西不能領悟,萬望陳先生能不吝賜教。」
「我本來冒昧拜訪,就是想和徐公結交。在下的文章粗疏不堪,有些東西也不過是自己胡亂猜測,很多東西倒是想請徐公給指點。這頓酒飯,我就叨擾了。」陳克一面客氣,一面在心裏面舒了口氣。看來這第一步,總算是走對了。
「陳先生,貴庚。」
「西曆1880年出生,今年25歲。」陳克把自己的出生提前了一百年。「徐先生貴庚。」
「我今年32歲,痴長几年。陳先生好年輕啊。不過當今天下,年輕人倒是頗多嶄露頭角,像是陳天華,鄒容,成名之時也不過二十多歲。」徐錫麟贊道,「陳先生在海外哪裡讀書。」
「我在海外讀了幾年書,至於在哪裡的讀書我實在無法相告。萬望徐先生見諒。」
「為何?」徐錫麟訝然的問道。
「我已經決定投身革命,從此已經和我家完全沒有關係。所以這些事情我不能告知。」陳克正色答道。
徐錫麟思忖了一陣,突然問道:「難道陳先生是滿人不成?」
突然聽到這話,陳克愕然瞪大了眼睛,「我怎麼成了滿人?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北方漢人,或許祖上是內服的匈奴後裔,卻絕不是滿人。而且太史公的《史記》記載,匈奴也是炎黃苗裔,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炎黃苗裔。怎麼變了滿人。」
「看陳先生的文章,對於政事也頗為了解。有些擔心陳先生是滿人,這滿人麼,我是絕對不會結交的。」徐錫麟正色答道。
「我若是滿人,天誅地滅。」陳克也正色說道,「我本炎黃苗裔,滿人不過是蠻夷竊取中華,我可不會自甘蠻夷。這點子羞恥心,我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