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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災民剛剛開始熟悉集中營的生活。對於保險團這個完全陌生的組織,大家根本沒有概念。水災摧毀了大家的生活,而全新的生活模式又顛覆了女性們對待世界的看法。這些女性從來沒有在這種純粹女性的環境中生活過,更不用說,她們從來沒有和這麼多人一起生活過。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面,女性災民們表現出了極大的不適應,親自來教給這些女性如何在全新的環境下面更好生活的就是游緱。
就是游緱,教給大家如何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生活下去的方式。或者說,游緱提供了一個全新的生活給這些身處在天災下朝不保夕的女性們。
這些滿身泥水的女性們進入難民營的時候,已婚女性們蓬頭垢面的,姑娘們梳著大辮子,衣服破爛,腳上穿著破爛的草鞋,或者乾脆沒有鞋。這次水災發生在春末夏初,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裡面的餘糧要麼吃完了,要麼被泡壞了。大家是飢餓的,恐慌的,茫然的。
游緱首先就帶著大家天天洗衣服,洗澡,清除虱子。教給大家用線清除嘴裡面的牙垢。老天爺不停的降雨,清潔的水源並不缺乏。這些女性們是第一次保持了如此良好的個人衛生情況。
在大雨傾盆的日子裡,游緱學習認字,還學習女性生理知識。雖然聽課的時候,很多女性都羞得滿面通紅,但是這是她們第一次了解了自己身體的秘密。
雨停了之後,保險團的船隊開始往回運輸物資。布匹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項,游緱就組織女性們做衣服,舊的破爛服裝收上來重新收拾整理。等到藥物運來之後,消滅腸道寄生蟲,用硫磺來治療皮膚病,游緱把如何生活的知識和能力一項項的教給這些女性。
漸漸的,女性們習慣了每天洗澡,習慣了灑在各處保持清潔的石灰水的味道。習慣了每天先起來之後,漱口,用牙線清理牙齒。每個人雖然不止於面色紅潤,至少再也沒有濃厚的體味。
組建守護隊,管理營地,調解矛盾。雖然身處災年,但是女性們卻第一次感到,生活居然是可以過得如此有秩序地的。身邊沒有男人,女人們並不一定就要惶恐不安。只要有一份工作,無論是種地還是做縫紉。女性都可以活下去。
這種認知讓無數女性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那是期望和恐懼的混合體。天災固然可怕,可就算是沒有天災又能如何?平常的生活就不可怕麼?在保險團,無論如何,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時工作,大家就能活下去。甚至活得並不太差。這對於1906年的女性而言,是完全超出想像之外的事情。
而除了這些之外,女性們第一次聽說腳下的大地是一個圓球,飄浮在漫無邊際的宇宙總。月亮同樣是一個圓球,圍繞著地球旋轉。地球則是圍繞著太陽在旋轉。整個世界則是由無數的原子組成的。對這些根本無法理解的知識,女性們就當成一個故事來聽了。
而學會寫字,學會九九乘法口訣,學會加減乘除,學會各種重量和尺寸單位的名稱,這些知識就有用的多。至少在做衣服的時候,大家更能計算出自需要的實際量。對於各種有效的工作溝通是至關重要的。
游緱教給大家新的生活,用科學撥開黑暗中的迷霧,努力把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給大家看到。對於相當一部分女性來說,這些並不重要。她們堅信日子還會回到以往的老路上去。而對於張秀華這種渴望知識的女性來說,這種認知帶來的是更多的迷惑,以及深深的恐懼。
一種新生活讓大家嘗試過,當這種新生活又可能要消失的時候,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的人自然會有恐懼。
再回到以往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去麼?再回到沒有人管,沒有人照應的生活中去麼?女性營地和男性營地一樣,信息是公開的。女性們都知道保險團將要主持分地。對這個消息,女人們的反應基本相同,大家都想要回自己家以往的土地,也同樣想要更好的土地。得知不可能同時得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於是對保險團宣傳的「好地」,女性們就議論紛紛了。
張秀華對於這種問題並不在意,她想知道的是,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麼,是否意味著自己已經習慣的這種生活在某個組織體制內的生活就要結束了。
游緱方才向張秀華全盤介紹了現在人民黨、保險團的組織構架之後,張秀華已經大概理解了這個組織的結構與規模。知道自己為之服務的體制是如此強大,張秀華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要被這個組織排除在外。
「游先生,我願意加入人民黨!」張秀華認真地說道。這句話說完之後,張秀華突然生出了一種恐慌。如果自己被游緱拒絕,那麼自己是否再也沒有機會成為這個體系內的一員。曾經擁有的安全感也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游緱沒有立刻回答,她盯著張秀華看了一陣,這才點點頭。「我後天會回去營地一趟。我會和你好好談這件事。加入人民黨不是讓你享福,你要做好吃苦受累的思想準備。」
「好的,游先生。」聽到游緱這麼說,張秀華鬆了口氣。
「另外,你不要為你弟弟的事情到處跑了。黨組織上有自己的打算,不會冤枉任何人。也不會放過任何犯罪份子,你跑了也沒用。如果讓我知道你還為這件事上躥下跳,入黨的事情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