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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白水放到了陳克面前,抬起頭,陳克看到妻子何穎稍微有些心神不寧的在他旁邊坐下。「怎麼了?」陳克問道。
「文青,聽說這次來的北洋裡頭有個叫做孫永勝的?」何穎的話很含蓄。
「的確有這個人。」陳克答道。
「這個人……」何穎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選擇著詞彙,何穎慢吞吞地說道:「咱們肯定能贏吧。」
「北洋軍死定了。」陳克斬釘截鐵的回答著妻子的問話。
「那就好。」何穎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陳克也想裝作沒聽見這話,不過說話的畢竟是自己的夫人,在這個世上,何穎是陳克最親的人。陳克雖然不想聽自己的夫人咒罵孫永勝,不過若是何穎真的大罵孫永勝,陳克也會真心感覺高興的。可何穎最終一言不發,陳克總是忍不住懷疑何穎會擔心孫永勝若是戰死了,何穎會不好見她姑姑何倩。而陳克知道,這種想法簡直是一定的。
在這麼一個時代裡頭,國家並不是人民所能依靠的對象。在陳克的時代,不管你怎麼痛罵國家,國家體制好歹提供了足夠的社會服務。而且新中國創造的偉業雖然沒有讓人民一分不少的享用了,大頭也是最大程度的讓人民享用了。最重要的是,從政治正確性的角度,人民應該享受自己勞動創造出的全部 成果,這個觀點被確立起來了。到陳克穿越的時候,至少沒人敢把這個理論徹底推翻。
在1907年這個時代,根本就沒這麼一說。勝者為王,贏者通吃。其實某種意義上,人民黨也在實踐這個時代的理念。根據地裡頭上百的圍子,都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歷史,人民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在人民黨的帶領下把所有圍子全部攻破。那些不可一世的圍子主人以及家人,只要沒有被當場打死的,都被關了起來。這些幾千人的命運就是等二次圍剿之後,然後被統統處決。
他們死的時候甚至不是「舊時代的殉道者」,人民內務委員會早就在搜集各種他們欺壓百姓魚肉鄉里的罪證,加上其他一些被關注的人,這一場大肅反中少說也得死上萬人。他們死的時候將是罪人,處決他們的權力者不是陳克,是人民要求處決他們。陳克在他的時代還沒認識一萬人,現在他制定一個策略,就決定了上萬性命。如果加上段祺瑞王士珍可以預測的覆滅,僅僅在1907年一年,陳克不用親自動手就能殺掉最少四萬人。在全國範圍內因為陳克而死的人,估摸著會超過十萬。
這些人都有自己的親朋好友,每一個人都聯繫著幾倍甚至十幾倍的社會關係。人民黨的黨員們與這些人也不會全無瓜葛。歷史上,黨長徵到達陝西前,有一個管肅反的官員空降到了陝北根據地,只有肅反幹部的身份,他就能把劉志丹等人給關起來。陝北紅軍再不理解,也沒有絲毫的譁變。這就是黨的紀律。就是靠這鋼鐵一樣的紀律,才完成了黨空前的偉業。
陳克年輕的時候倒也認為當年江西蘇區的肅反過於殘暴,想在想來,若是沒有肅反,紀律如何建立起來。從這個角度上,肅反殺人殺的可未必是「壞人」,殺得是那些黨內不能遵守紀律,不能把黨的指揮無條件堅持下來的人。「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誰沒有自己的打算?誰沒有自己的親朋好友?
想來想去,陳克突然覺得自己的殺氣也未免太盛了。黨組織問題居然想到了屠刀,這思維跳躍未免太大。不過這也是個很麻煩的邏輯問題,有了經歷過肅反和長征的幾萬意志堅定的老紅軍,以後的肅反整風就可以不殺。
發現自己最終被主管臆想攪亂了思緒,陳克把這些事情統統給驅逐出腦海。這等事真的遇到了再說,當前的問題就是趕緊想辦法讓光復會能夠主動跳出來。華雄茂到底能不能做到黨員們本就應該遵守的原則,這對華雄茂也是一個考驗。如果華雄茂沒能堅持住,那就只能先教育。若是華雄茂教育不過來,那就只能把他免職。這種事情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想通了這點,陳克覺得自己妻子何穎的那些小想法根本就算什麼事情。一個小小的孫永勝,若是戰場上被打死,那就是他命該如此。如果沒有被打死,而是被俘了,那就按照俘虜處理即可。陳克能做的只有這些。
孫永勝的日子並不好過。被機槍陣地幹掉了七成以上的騎兵部隊,孫永勝總算是逃了條性命。若不是自己也打了敗仗,段祺瑞差點就把孫永勝給當場殺了。北洋軍不能連夜趕路,只好就地紮營。恐怖的夜晚就降臨到了段祺瑞頭上。
工農革命軍把「敵駐我擾」發揮到了極限。冷槍冷炮活動中,人民黨甚至使用了專用的騷擾火箭炮。火箭炮主要是一個設計理念問題。這玩意若是想做到戰場用的精確,以根據地的實力自然是千難萬難。不過若是只想讓火箭炮在敵人好大一片宿營地範圍內爆炸,那就容易得多。甚至爆破部的殺傷力都不用太足,關鍵是要夠響。
拖著長長尾焰的東西越過幾里地的距離飛進了宿營區,接著咣的一聲爆炸開來。這就是好多好多的火藥。人民黨也沒有這麼多的火藥讓如此糟蹋。所以段祺瑞的部隊整晚上只挨了五炮。結果北洋軍就通宵未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騎兵們開始膽戰心驚的搜索大路,卻發現自己的交通線根本沒有遭到截斷,大路上通暢無阻。段祺瑞總不能讓北洋軍大白天睡覺,然後晚上再被騷擾。他只能一面命人去聯絡王士珍,一面命令部隊繼續進軍,好歹進入懷遠縣城。有著城牆依託,騷擾的敵人總是不容易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