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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有人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那些魚類的屍體早就被泡得如同泥漿,只是沒有外力來改變它們的形狀而以。一小隊人乘坐著一條輕便船隻正跋涉在大水留下的泥沼中。船槳或者撐船的木桿偶爾碰到這些死魚,它們的肉立刻就被帶下去一大塊,露出白森森的骨架來。
何足道與六名同志乘坐了一條裝了木撬的船正穿行在這泥沼之中,大水之後,原本的路根本就找不到了。有些地方還能行船,更多的地方只能靠人來拖動改裝成泥撬的小船。每一步深深淺淺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會遇到什麼。有些時候乾脆突然就陷進沼澤裡面去了。每一個同志的腰上都系了一根結實的麻繩,繩子的另一頭系在船上。真的遇到危險,靠著繩子好歹也能保住條小命。
到岳張集有兩種走法,一種是順著淮河向西,然後北上通過湖泊抵達目的地。另一條就是從縣城一路向西,通過已經化為沼澤地的災區抵達目的地。保險團派遣了兩隊人馬,一隊由宇文拔都與華雄茂帶隊乘船走水路,何足道這隊人則是走陸路。之所以要走這條艱苦的道路絕不是陳克吃飽了撐的。書記委員會經過幾次會議,最終確定首先把岳張集當作第一個目標。攻打岳張集的土圍子將是第一次人民黨的正式軍事行動,前期首先就要確定行軍路途。
小船上放了不少竹竿,竿頭上繫著紅色布條。何足道他們在比較堅實的地方插上這種標誌物,目的就是為了為以後的陸地行軍作指引。被泡死的不僅僅是那些淹沒在水面下的矮小植物,就連樹木經過兩個月的浸泡,也都無法倖免。水退之後,失去浮力支撐後,樹根扎的不深的樹木已經在這爛泥塘中倒下了。那些勉強能夠維持不倒的也歪歪斜斜。何足道用力推了面前的大樹一把,這株榆樹立得還算直,但是何足道這個比較瘦弱的青年已經讓它歪了過去,樹根從泥漿中露了出來,何足道連忙跳開來去。他和同志們眼睜睜看著樹轟然倒在泥水中,形容大樹的習慣用語是「根深葉茂」,而翻露出來的樹根並沒有多大,本該結實的根部如同蘿蔔一樣呈現白生生的顏色,手指一掐,脆生生的應手而斷。樹根竟然都被泡成這樣,這樣的土地還怎麼耕種呢?
何足道到了安徽之後,要麼就在縣城,要麼就在船上,還沒有到過鄉下。所以得知了岳張集的地主揚言要對保險團的糧食下手的消息,他很是氣憤,又覺得那個名叫張有良的地主實在是過於狂妄了。但是親眼看到這樣的土地,他至少能夠理解為什麼陳克對於地主煽動百姓的擔憂。
放眼四望,在目力可及的地方,根本沒有什麼人煙。所能看到的都是沼澤。一行人都是二連的軍事骨幹,岳張集距離縣城不過幾十里路,以大家的行軍能力,現在就該到了。結果走了一上午,縣城早就看不到了。而距離縣城幾十里地的岳張集更是根本看不到。天地間剩下的就是這仿佛無窮無盡的沼澤。如同開天闢地以來,這沼澤已經在這裡永恆存在了一般。
頭上太陽曬,腳下水汽蒸,何足道反倒覺得口乾舌燥。他從改裝成泥撬的船上拿了一個竹筒,拽下木塞,大口的灌了一氣。別看四出是水,但這些水別說喝了,單單就是聞聞味道,那種腥氣就讓人十分難受。所以竹筒裡面的「自來水」此時顯得如此的甘洌。看著滾成「泥猴子」一樣的何足道開始喝水,與何足道一樣如同「泥猴子」的其他同志們也紛紛圍過來取水來喝。
陳克說過「水源污染問題」,如果要在這裡恢復生產,且不說這爛泥塘怎麼處理,光是人員的飲水就是一個大問題。打井是想都別想,用水只能靠外面運進來。如果沒有陳克在縣城那邊搞起來的自來水廠,何足道想像不出在這綿延的爛泥塘裡面該怎麼生存。有人民黨手下近千號的保險團,再加上組織起了保險團數千的家屬,這股子力量可謂「人多勢眾」。但是一個縣城能有多少人呢?其他地方的農民數量更多,當幾萬,甚至幾十萬百姓來尋找糧食的時候,這幾千人能頂什麼用?
僅僅是一上午的跋涉,何足道就確定了一件事,這種非常時期,岳張集這種試圖挑頭的勢力必須剪除才行。
「政委,就這麼一個走法,萬一晚上到不了怎麼辦?這船上能睡下咱們幾個麼?」一個戰士放下竹筒問道。
「白天走不到,咱們就連夜走。說什麼明天天亮之前都要趕到岳張集。」何足道根本就沒有想休息的意思。
在這種沼澤中行軍,體力消耗極大。幾個同志聽何足道這麼說,都覺得有些過於苛刻了。「政委,不是咱們不盡力。這地方可也太難走了。」
何足道能夠理解同志們的想法,他把竹筒放回船中,這才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難走,為什麼要讓咱們來走?不就是因為相信咱們一定能夠達成目標麼?咱們不是為了自己走,咱們背後幾千人都等著咱們回報好消息呢。這麼點苦都吃不下,咱們對得起背後的那些鄉親們麼?」
聽何足道這麼說,大家也都不吭聲了。小分隊裡面就有岳張集的人,都是水災中被張有良擋在圍子外面的普通百姓,如果不是被人民黨連同他們的家人一起給帶回縣城,只怕現在他們屍骨都找不到了吧。但是畢竟同志們都沒有走過這樣的路,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人民黨的營救,這裡面不少人甚至都沒有到過幾十里外的縣城。更不用說跟著保險團到幾百里外去運糧食。對於這些幾個月前還是普通農民的戰士來說,這就是想像之外,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