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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克看到這兩個人的表情,也知道嚴復沒有被自己說動。既然沒談攏,陳克倒也放下了所有的幻想。他覺得自己得說點心裡話。這不是為了嚴復,哪怕是為了自己,陳克也覺得有必要說些心裡話。
「嚴先生,恕我直言。你還有沈先生這等人,學問高,見識廣。但是卻不免有文人的致命問題。你們就是清談。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批評問題也能說中表面。但是這有什麼用?我和同志們在鳳台縣搞的革命,看著破綻百出,很不完美。可是我們竭盡全力的去幹活了。沈先生說百姓們認為滿清是朝廷,沒錯。但是我們只要不然滿清一兵一卒踏進根據地,百姓還是跟著我們走。沈先生現在跑到百姓裡頭喊著人民黨要造反,我們抓住沈先生把他大卸八塊。會有一個百姓肯為了救沈先生出一根指頭的力氣?這就是革命與反革命的鬥爭。這就是現實。」
這話已經相當惡毒,沈曾植聽完冷哼一聲。陳克真的把他殺了,沈曾植反倒覺得解脫了。
陳克也冷笑一聲,「沈先生你不怕死,人都有一死。不過沈先生,明朝覆滅,滿清是夷狄。但是現在要推翻滿清的可都是愛國人士。這些人可沒一個是夷狄。你為滿清盡忠了,將來史書上怎麼寫你?忠於滿清,阻礙中國革命的一條走狗?滿清面對在人民革命必然會覆滅,沈先生您的千古令名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沈先生如果不在乎這個,我也不在乎成全沈先生您的願望。」
「文青不要意氣用事。」嚴復聽陳克說話如此不客氣,忍不住勸道。
「嚴先生,我本以為沈先生這種有學問的人,會和您一樣,以中華利益為優先。但是現在看,沈先生這種人,完全不是這樣。嚴先生,我真的誠心希望您能夠加入革命,因為人民革命必然勝利。您就對人民這麼沒有信心麼?您就不肯把您的知識貢獻出來麼?我知道,您覺得您的學問是在滿清出錢辦的學校裡頭學到的,但是這些辦學的錢,還有建立北洋水師的幾百上千萬兩銀子,哪一文不是來自百姓,哪一文不是人民汗珠子摔八瓣的辛苦錢?慈禧那個老妖婆能他媽從褲襠里生一文錢出來?北京的那些王公大臣能屙金尿銀?他們不就是靠了揮霍人民的血汗來作威作福麼?北洋水師花了百姓們的無數血汗,而且北洋水師也已經辜負了百姓們一次。現在我請求您為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百姓們奉獻一次。讓鳳台縣的這數萬百姓們的血汗不要再被浪費一次,我請您加入我們的人民革命。嚴先生,難道請您為人民革命奉獻力量就這麼難麼?」
聽了這段話,嚴復終於動容了。陳克不是在敘述自己或者革命黨的理念。陳克是在指出一個事實。滿清拿出的所有東西,都是從百姓身上拿出來的。而嚴複本人已經讓百姓們失望了一次。每次想起北洋水師的失敗,嚴復都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悔恨。而陳克毫不留情的把這個傷口再次撕開,而且從中國百姓的角度指出嚴復的失敗。這種疼感甚至比當年的失敗更加讓嚴復難以忍受。
沈曾植看到嚴復痛苦的表情,已經知道嚴復不可能再有拒絕陳克的理由。他忍不住喊道:「陳克,嚴先生是你的恩師,你這話太沒規矩了!」
陳克轉向沈曾植,此時他的臉上滿是怒意,絲毫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同情之心,「沈先生,你是當世大儒。學問極高,我且問你,你這些年吃喝著民脂民膏,到底給百姓幹了什麼?你整天胡說八道的那套東西,是能外抗敵國,還是能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到了個災年,該你們官員出來賑濟百姓的時候,你倒是另一群官員躲在壽州城裡頭逍遙自在。我要問問你,你想不想對的起年吃喝的民脂民膏?你到底是要為人民服務,還是一定要站在人民革命的對立面上。你若堅決不肯給百姓謀福利,不肯為百姓創明天。你一定要給滿清盡忠。沒問題,我現在就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你喝藥我給瓶,你上吊我給繩。」
沈曾植從沒有被人如此痛罵過,他的人格也從未被人如此踐踏在腳下。而且是用如此毫不客氣,毫不留情面的踐踏方式。老頭子花白的鬍鬚已經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而他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而陳克現在根本沒有放過沈曾植的想法,在他胸口裡頭洋溢著一種激烈的情緒,甚至超出了陳克自己的想像之外。在面對同志的時候,陳克好歹還覺得這些人怎麼都是有著共同的救國理想。但是面對沈曾植這種滿清官員,這些敵人。陳克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有著如此洋溢的仇恨。更加激烈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滿清收稅哪年不逼死人?你不要覺得你自己沒親自逼死人,你就是清白的。你吃著滿清的俸祿,你吃的就不僅僅是百姓的血汗,你還吃著百姓的人命。吃人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裝作自己清白,裝作時而不間。可遇到我們推行解放人民的革命,你們倒是突然想起忠孝禮儀來了。滿清的制度,就是吃人的制度,你們都是幫凶。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去了這心思,為人民謀福利,創明天,那放心做事走路吃飯睡覺,何等舒服。這只是一條門檻,一個關頭。你們可是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師生仇敵和各不相識的人,都結成一夥,互相勸勉,互相牽掣,死也不肯跨過這一步。不僅不肯跨過這一步,你們還堅決不許別人這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