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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人民黨最缺乏的就是這種老練的官僚,陳克雖然力圖讓同志們成熟起來,不過他本人也很害怕同志們都失去了革命熱情,變成了一群難纏的官僚。而且同志們跟著陳克來革命前,都沒有什麼實際經驗,在一群生瓜蛋中偶爾能見到林深河這樣的傢伙,也是件非常不錯的事情。陳克其實很中意林深河的,所以他遲疑一下,這才繼續說道:「林深河同志,我們人民黨的綱領是為人民服務,所以我們不太可能講黨員的待遇。對於這件事我希望你能有思想準備。」
「是,陳主席。」林深河依舊簡單的應道。
陳克揮了揮手,林深河順從的離開了辦公室。
所謂待遇問題無外乎是不允許額外撈錢,如果換了別人或許就會有諸多擔心,或者擔心撈不到錢,或者擔心撈了錢之後會被發現。而林深河從陳克的話裡頭聽到的卻是陳克對自己的器重。這讓林深河很高興。來這裡不久就被器重,意味著自己的未來會很光明。這等機會對於一個新加入團體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沒有那些缺乏能力的同事來映襯出林深河的能幹,他是極難被注意到的。
至於撈錢的問題,林深河在上海雖然是個吃飯不給錢的主,但這種表現這更多的是一種自我保護。如果林深河表現的清正廉潔估計早就被同事背後給弄死了。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本質上也談不上是什麼窮凶極惡之輩。林深河到現在活了27年,他一直不清楚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要幹什麼。當了巡捕也僅僅是為了謀生,對於這個世界,林深河雖然表現了順從,但是從內心身處,他其實很希望能夠把這個渾渾噩噩的世界砸個粉碎的。而這種衝動不是為了破壞,而是林深河真的希望能夠看到一個新世界,讓他這種既懶又能夠看到世界一部分本來面目的人能夠接受的新世界。
而在人民黨這裡,林深河覺得還是很滿意的。
送走了林深河,陳克也很快起身。他去繪圖科叫上了自己的夫人何穎,然後帶了警衛員就往碼頭趕去。能讓陳克親自迎接而不大排陣仗的人不多,身為陳克「老師」的嚴復無疑就是最符合的人。上海方面的消息是,嚴復親自來鳳台縣看望陳克。當然,嚴復也不是單純的來拜訪,他親自去漢陽鋼鐵廠為陳克談成了一筆6000噸鐵的買賣。如果發動了對安慶的攻擊之後,根據地是不可能大規模的從漢陽再弄到鐵了。所以這筆買賣對根據地的意義是極為重要的。有了這六千噸鐵,根據地一年內的農具和很大一部分機械就有了著落。
陳克其實一開始並不想麻煩嚴復的,不過革命戰爭全面發動前多準備一分,起到的效果可是意義重大。個人的想法必須向革命事業讓步,哪怕嚴復為此遭到了不幸,陳克也必須弄到這六千噸鐵。
陳克拉著何穎的手站在碼頭上,結婚將近一年的何穎已經很習慣了這種親昵。夫妻兩人平日裡聚的就不多,而且在家裡頭兩人都不是那種熱愛說話的人。除了很有默契的做家務之外,剩下的就是吃飯睡覺。按理說這種生活很是消磨感情的,可是每次當兩人互相牽著手的時候,卻有種說不出的默契感。就好像是互相無言的再說,我在你身旁。兩人都感覺,如果針對此事說了什麼,反倒是多餘的。
所以他們手拉著手,肩並著肩站在那裡,竟然一直沉默到載著嚴復的船靠了岸。
老帥哥嚴復看上去和一年前變化不大,陳克原本還不是心甘情願的當了嚴復的弟子,而這一年多來,靠了嚴復弟子的名頭,陳克少了很多很多的麻煩。他已經知道了嚴復當年的苦心。見到嚴復上了岸,陳克快步走上去喊道:「嚴復先生,您好。歡迎您來鳳台縣。」
嚴復依舊是那種在北洋水師學堂養成的威嚴神態,他盯著陳克打量一番,這才微微點點。「文青看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陳克前面帶路,嚴復一面走一面說道:「這次鋼鐵的事情我已經談妥,文青派船去運就行了。不過我有一事不解,文青為何要買那些劣勢的鐵呢?」
完全沒想到老帥哥嚴復一上來就談公事,陳克還是真的心生感動,他笑道:「嚴先生,我們這裡也要建煉鐵爐,煉鋼爐,鐵再不好,也比我們運了鐵礦來煉要方便得多。」
「原來如此。」嚴復贊同的點點頭,「那這次我去談的時候,收穫就大的多。漢陽那邊還有七八千噸煉廢了的鐵。我用很低的價錢談妥了。文青信裡頭提及一定要弄到,我原本擔心運來也是無用,還怕文青白白浪費了錢。現在我倒是放心了。」
七八千噸?陳克被嚇了一跳。嚴復真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萬多噸鐵價錢可不低。陳克連忙急切地問:「漢陽那邊收英鎊麼?」
嚴復被陳克急切的表情嚇了一跳,他有些不解地問:「文青信中交代過,我已經問了。漢陽那邊收英鎊。」
聽到這個消息,陳克忍不住呼了口氣。
嚴復看陳克一驚一乍的,微微笑了笑,卻沒有對此多加置評。他提起了別的話題,「對了,文青。我在壽州有一個舊識,是大學問家沈曾植先生。來這裡之前我聽說他臨時調來在壽州當通判。我想和你一起去拜訪一下。想來對你該有好處。」
提到沈曾植,陳克覺得名字很熟,又想了想才弄明白為何會有很熟悉的感覺。他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嚴先生,我已經開始革命了。前幾日我們攻下了壽州城,現在這位沈曾植先生正在我們的牢裡頭。您若是想見他,不用去壽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