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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曉如釋重負一樣快步走出人堆,到了門口附近,他的腳步卻慢了下來。周元曉並不想參與造反,造飯就意味著於朝廷作對,如果被朝廷抓到那是要殺頭的。他不傻,聽課聽到一半的時候,周元曉就很清楚,陳克是一定要造反的。儘管陳克向周元曉保證過,不會讓他參加武裝鬥爭。但是真的造反了,陳克的話就能實現麼?
周元曉當年是走投無路之下才加入陳克的政黨的。如果那時候,陳克真的起來造反,或許周元曉還會跟著陳克走。周元曉還記得,陳克那時候自信滿滿地說道:「周兄,當了黨員,你就會成為一個新的人。」
是的,當了黨員,聽了黨課,周元曉的確變了。陳克給學生們講的課只是些表面。公開課結束之後,陳克會講得更深。不僅僅是唯物主義歷史觀,還包括了《資本論》。周元曉原先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道理。揭開這個世界的紛繁表面,竟然有那樣看不到的規律在支配著世界的運行。周元曉的工作不多,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反思。對照了自己以往的經驗,周元曉終於可以看到當年自己到底錯在哪裡。為什麼會賠得一塌糊塗。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絕對不會失敗。」周元曉忍不住對自己說。也就是因為有了這種自信,周元曉已經不想去革命了。對他來說,與其期待未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兌現的革命成果,倒不如抓住現在去光復家業。
周元曉看得出,這幫人是真的要造反。他自從下了這個決心,反倒不敢說出來。陳克看著溫和,但是依著他干起工作那種不要命的狠勁,周元曉知道陳克絕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齊會深和華雄茂都不是善茬。還有那個總是喜歡陰笑的武星辰,見過得罪了游緱和陳克,被打得慘不忍睹的翻譯官,周元曉就知道自己絕對惹不起武星辰。如果這幾個人覺得自己不可靠,自己只怕是逃不出人民黨的魔掌。
本來周元曉還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向陳克提出自己要脫離人民黨。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機會。更沒有想到,陳克如此通情達理。警告自己不要去泄露這幫人的秘密,周元曉絕對不會去泄露。這些人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動作,就是告了官又能如何?而且那個齊會深如此熱衷革命,偏偏又是齊家的少爺。想來就算是人民黨被抓也不會真的有事。
就算是官府真的把齊會深殺了,齊家老爺知道了出賣他獨生愛子的人是自己,自己的下場根本不用再去想了。
懷著一種「急忙忙逃離金山寺」的心情,周元曉快步走到大門口,卻忍不住停了下來。一種強烈的不適感猛地冒了出來。背後的那些人裡面有游緱,她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幫過自己,那可是雪中送炭的恩情。陳克更不用說,自己能重新振奮全靠了陳克。更重要的是,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讓周元曉覺得如此的習慣,現在離開這裡,反倒有種從溫暖的家庭裡面被放逐的感覺。周元曉站在門口,只要向前再一步,就能脫離危險的未來,但是他卻感覺腿如同灌了鉛一樣,這一步怎麼都邁不動。
周元曉轉回頭,大家還是如同方才一樣坐在那裡,距離的比較遠了,原先能夠分辨清楚的那種責備的眼神已經看不太清。周元曉倒是看到游緱抬起頭,臉上應該是期盼的神色吧。而陳克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種理解的微笑。周元曉再次下定了決心,他大聲說道:「我絕對不會出賣大家。大家放心。」然後頭也不會地轉身走出門去。
看到周元曉真的離開了,陳克鬆了口氣。到現在為止的觀察,周元曉並非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即便是周元曉不離開,陳克也不會委以重任。周元曉有勇氣主動離開,倒是件好事。有他帶這個頭,想來其他同志若是想離開,也會更有勇氣些。一個組織裡面必須留下自願的黨員,不然的話,那些不忠誠者,勢必會成為隱患。
「還有沒有要離開的同志。如果覺得自己不願意造反,那麼現在就離開。」
沒有人說話,等了一陣,沒有人離開。
「那麼,同志們。人民黨不僅僅是要推翻滿清政府,首先作為政黨而言,人民黨是一個組織,這個組織是有自己的紀律的。我已經把這個組織紀律擬訂好了。請同志們看一下。」說完,陳克拿出了一疊文件,分發給大家。
陳天華拿到了這份文件,只見上面是陳克那已經有些能看入眼的鋼筆字,卻不是什麼印刷文件。陳天華暗自思忖,難道這個綱領起草的時候,陳克竟然沒有和齊會深商量不成?看了一眼齊會深,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文件。陳天華把自己的疑問埋在心裡,開始閱讀文件。
一、本黨定名為「中國人民黨」。
二、本黨綱領如下:
(1)革命軍隊必須與無產階級一起推翻地主和權貴階級組成的滿清政權,必須支援工人和農民階級,直到社會的階級區分消除為止;
(2)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階級鬥爭結束,即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
(3)消滅土地私有制,建立共有制為主導的現代工業國家;
(4)聯合第二國際。
三、本黨承認代表會議管理制度,把工農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並承認黨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實行社會革命;中國人民黨黨員必須徹底斷絕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繫。黨員必須嚴格遵守:個人服從組織,少數服從多數,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的原則。無論是普通黨員和幹部黨員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