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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錯綜(六)
「來人,把他給我帶出去!」袁世凱喝道。
立刻有親兵衝進來,馮煦也不用人拉,只是坦然的跟著親兵走了。北洋將領們看著馮煦走了,想勸卻又不敢勸袁世凱。屋裡面的氣氛很快就陷入了尷尬的局面,好在袁世凱接著喝道:「你們也都給我出去。」
將領們立刻魚貫而出,袁世凱瞟了一眼窗外,卻見王士珍向著親兵帶走馮煦的方向去了,這才舒了口氣。等屋內屋外再也沒人,袁世凱拿起陳克給他的信。信封很大,掂量起來裡頭很是有不少東西。打開一看,果然,厚厚的一疊紙。
最上頭的一張上是陳克的信,內容很是客氣,內容無外馮煦方才說的那些東西。信尾說後面的部分是陳克寫的文章,請袁世凱斧正一下。
這別是《袁世凱的這一生》吧?雖然心裡頭知道這明顯不可能,但是袁世凱心裡頭還是擔心了一下。這內容果然與袁世凱本人無關,而是關於聯省自治的政治設計。
陳克所在的論壇對袁世凱評價並不算差,大家認為袁世凱並不懂民主政治,由於袁世凱的經歷,他對於民主政治保持著極為深刻的警惕。而北洋政府的一大「悲劇」是,因為不懂民主議會制度,所以北洋最後居然搞出了一個最不合適北洋的議會制。議會那幫傻缺議員都是半名士兼職業「政鬧」。由於北洋政府的議會每項法案都得由那群傻缺議員們來審議。所以這幫抱持著「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議員,就拼命刁難。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軍頭們為了對付這群傻缺議員可是萬分惱火。
有了這種認知,陳克才提出了「聯省自治」的建議。「聯省自治」說白了就是美國的那套。美國是當年叛亂各州組建起來的,所以自打建立開始,就反對強勢中央。除了聯邦憲法之外,各州還有自己的一整套法律。這局面與現在的中國極為類似。
與袁世凱講什麼偉大情操,什麼萬世英名根本就沒用。陳克身為袁世凱眼中的叛匪,袁世凱不認為陳克有任何道義上的優勢。之所以雙方看似對等,完全是建立在軍事力量基礎上。那麼陳克就只談軍事。這反倒符合了袁世凱的胃口。
陳克明確提出,聯省自治看似前途似錦,實際操作起來卻千辛萬苦,當今中國能夠有實力主導這局面的只有袁世凱一人,他請求袁世凱為了自己,為了中國,要敢於天下先,勇敢的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整篇文章看完,袁世凱甚至微微點頭。這才是幹事人說出的話,對事情操作過程中的艱辛毫不迴避。而且把握住了諸多節點。就算是袁世凱堅信陳克包藏禍心,可是場面上的東西依舊說的清楚。
在袁世凱研究陳克信件的時候,王士珍已經給馮煦安排了住所。住所條件自然不會差,無論說是軟禁也好,或者說保護也好,北洋還秉持著傳統的態度——絕不失禮。讓親兵嚴守大門,王士珍和馮煦談了起來。
其實王士珍覺得馮煦今天的做法有點二,談判規矩從來是下頭主事的人才會敞開談,袁世凱可以當面說說「直言無妨」,但是馮煦不能這麼竹筒倒豆子啊。馮煦又不是毛頭小伙子,王士珍作為袁世凱的「龍目」,肯定要承擔談判的責任。既然早晚都要談,王士珍覺得乾脆現在就把事情與馮煦談清楚。
「馮兄,今天你說話可太直白了。」王士珍上來就開門見山。
「王提督,聯省自治的事情說起來容易,辦起來那可是千頭萬緒,我若不說的直白,袁公不會聽我的。」馮煦回答的坦然自若。
王士珍也是個實幹派,聽了這話立刻心有戚戚焉。他素來反對革命,倒也不是說王士珍敵視革命,而是那幫革命黨們口沫橫飛的描述未來,作為一個實幹派,王士珍覺得革命黨們說的完全不合實際操作。
王士珍敵視人民黨的理由卻不是因為人民黨是革命黨,而是人民黨實實在在的反朝廷,反北洋。對人民黨的綱領,王士珍倒是一貫有興趣。
「那人民黨到底有何想法。」王士珍問。
「王提督,你北洋到底有什麼想法?」馮煦反問。
這麼單刀直入的話讓王士珍有點難以應付。一個多月前,還是在王士珍極力遊說下,北洋才派遣段祺瑞進攻浙江。效果那是相當的好,占據了浙江之後,北洋得到了河南與浙江兩塊地盤,加上直隸等地的勢力,北洋局面算是有所打開。袁世凱的本意是想接著觀望下去。但急劇變化的朝廷與地方上情況讓整個局面混亂無比,所以莫說袁世凱,連王士珍都把握不住局面會向哪裡發展。
思前想後,王士珍說了實話,「我等的確不知這局面到底會怎麼變化。人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件事上還望馮兄指教。」
「陳主席愛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在現階段,我們的敵人就是滿清頑固派。人民黨與滿清頑固派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以調和的可能。不是人民黨滅亡,就是滿清頑固派滅亡。在於滿清頑固派之間,我們要最大限度的團結朋友,以孤立敵人。這就是現在天下的局面。」馮煦全程聽了這次黨中央的會議,對這大勢了解的很是透徹。
「天下麼?」王士珍話裡頭有些嘲笑的意味。
「沒錯,就是天下。」馮煦回答的斬釘截鐵,「其他省份以及滿清朝廷勢力特點何在?就是他們根本沒有軍隊的投放能力。沒有軍隊的投放能力,他們沒有實力沒有資格參與到主導天下局面的事情中來。現在的中國,擁有這樣投放能力的無外乎兩家,一家是北洋,一家是人民黨。其他勢力嘴上怎麼喊,他們也只能窩在自己老窩裡頭被動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