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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余晨這傢伙還是夠奸猾,他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若是咱們能夠說動王有宏,他還敢使絆子不成。戲子,余晨在王有宏面前才是那個戲子。」說道這裡,謝思季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余晨的這個比方說的可是真心好,真是惟妙惟肖。」
何遂一品謝思季的話,最後的疑惑也豁然開朗。原本何遂以為余晨是拿戲子比公民黨,卻沒想到余晨是拿戲子來比余晨自己。想明白了這點,原本對余晨的那點子怨懟頃刻間煙消雲散。他忍不住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苦笑道:「謝兄,還是你看的透徹。看來今天我還是把余晨給得罪了。」
「誒,何兄,余晨這人可是奸猾的很,你得罪不了他。他一個軍法官出身,本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平日裡又從不見他徇私枉法。想要他命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余晨不僅沒事,反倒是青雲直上。你覺得這純粹是靠運氣麼?余晨要是不懂的王有宏的心思,不懂得各方的利益所在,他只怕墳頭上草都長的老高。這等人根本不會計較別人怎麼說。」
「那接下來怎麼辦?」李瑤光插了一句。
「既然咱們一直沒有去拜訪管稅警的孫仁立,就現在看,咱們倒不妨去拜訪一下。有什麼說什麼,看看孫仁立到底有什麼想法。」謝思季說道。
第二天,何遂拜訪孫仁立的時候按照謝思季的交代,單刀直入的提及稅收的事情。孫仁立果然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他爽朗的笑道:「何老弟,我一直在等你給我說這件事。」
孫仁立今年不過三十一歲,卻比何遂等人大出去三四歲,所以他以兄長的口氣說話,何遂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對於孫仁立,何遂可是不敢小看。王有宏當滿清的官員時,對於革命黨是深惡痛絕。何遂等留學生在王有宏看來,就是革命黨,基本上都可以把腦袋砍下來掛在南京城門上的。可這個孫仁立卻是貨真價值的日本陸軍學校的畢業生。偏偏王有宏對他信賴有加。可以說,孫仁立絕對是王有宏的心腹。
孫仁立說的如此直接,何遂感到很是意外。「孫督辦,你要知道,我們可是真的想減了這個稅的。」
「哈哈,」聽了何遂的話,孫仁立忍不住笑出聲來,「何老弟,你們若是支持加稅,我倒是會覺得奇怪。你們想減稅,這是該有的。」
「孫老兄,你身為稅警的督辦,若是說你想少收稅,我可也不信。」何遂答道。
「減稅可不等於少收稅。」孫仁立收住了笑容,「那也得看這稅到底收到誰手裡了。若是沒有收到我手裡,那你們交的稅再多,我可不覺得有什麼用。」
這話說的極為有趣,何遂可不想再如與余晨談話那般領會錯了,想了好一陣,他才說道:「孫督辦,難道王都督想整頓稅收裡面的稅吏麼?」
「何老弟果然聰明。」孫仁立滿意的點點頭。
何遂不敢接話,他本就不是官面上的人。公民黨裡面的主要幹部們之所以能夠聯合,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家族在絲綢業上有不小的投資,更不是僅僅因為他們這些年輕人都是留學生。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一群不到三十歲的青年能夠出來,背後肯定是家族的支持。公民黨的幾大家族都有一個特點,他們儘管沒有讓家族成員加入過革命黨,卻都出錢支持過同盟會或者光復會。若不是有這個背景,家族的族長們怎麼可能讓自家的孩子出來與別家的孩子一起共事。
這些士紳家族對於江蘇官場也是有相當深刻的了解,至少在王有宏掌握了江蘇大權之前,是曾經有著相當深刻的了解。俗稱的官吏,官自然是指官員,而吏則是包括稅吏在內的一大批在地方上盤根錯節的一大股勢力。與這股已經地方化的勢力相比,朝廷派來的官員們反倒是外來戶。王有宏以軍功起家,幾年前,由於革命黨在新軍中滲透的甚深,時為兩江總督的端方只能靠了王有宏掌握的一批綠營維持。由於官府沒錢,王有宏的部下也不能吃風屙沫,所以這支部隊就接掌了南京的稅收。從單純的綠營轉變成了「稅警」。這也讓王有宏與傳統的稅吏之間有了相當的衝突。
如果何遂沒有錯誤理解的話,孫仁立的話暗示了一件事,王有宏,至少是孫仁立有徹底掌握江蘇稅收系統,對舊稅吏進行清洗的打算。
看著笑眯眯的孫仁立,何遂想賠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江蘇富庶,自耕農比例高,大家族通過宗族控制地方,在包括稅吏在內的基層裡頭影響力極大。孫仁立說的很好,是要統一稅收,而這統一稅收的結果就是王有宏對地方上的控制能力大大提高了。
且不說往後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現在吆喝著要求改變稅收的,卻是公民黨。要求建立絲綢公司的,也是公民黨。何遂很聰明,他突然發現,王有宏看似頑固不化,實際上未必是如此。搞不好王有宏早就這麼謀劃了,他的目的是要對官府內部進行整頓,卻苦於沒有藉口,公民黨這麼一折騰,恰恰給了王有宏最好的藉口。而且江蘇舊官府體系固然會怨恨王有宏,但是他們肯定也會怨恨何遂這些公民黨議員。
孫仁立並沒有給何遂深思的時間,他笑道:「何老弟,下頭的人就是愛拿著雞毛當令箭。上頭加一文的稅,下頭就能給你收到十文。我一直覺得你們公民黨的這些兄弟有擔當,有銳氣。既然你今天問到我門上來,我倒也不妨給你說個實話。你們大可放心的組建這絲綢公司,而且在議會裡面提出決議。這江蘇的稅收也當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