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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盯著王有宏看了好一陣,最後才慢慢說道:「卻不知王都督有什麼安排?」
幾天後,王有宏讓人把他抬去了江蘇議會,議會議員們都看著這位即將死去的江蘇執政者穩穩噹噹坐在椅子上,拿出了一疊東西。王有宏笑道:「十幾年前,陳克寫過一本慈禧的這一生,有些人讀過,有些人沒有讀過。我來給大家讀一段。」
在一片訝異的氣氛中,王有宏就把慈禧搞新政的那部分給讀了一遍。特別是關於滿清朝廷裡面的丁未政潮那部分,北洋與清流為了爭奪新政主導權來了一次大混戰,結果徹底斷絕了新政的可能性。
讀完之後,面對已經有些明白過味來的江蘇議員,王有宏放下慈禧的這一生,又拎起一本袁世凱的這一生,「陳克還寫過一本袁世凱的這一生,我也給大家讀一段。」
這一段的內容是關於袁世凱交接權力過程中是如何失敗的。這下,江蘇議會的人已經基本明白王有宏到底是什麼意思。然而讀完了這兩本東西,王有宏又抽出幾頁紙,「陳克十幾年前寫過一份東西,叫做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我也給大家讀一點。」
王有宏挑選了幾段一讀,江蘇議會裡面已經譁然了。
「小資產階級。如自耕農手工業主,小知識階層——學生界、中小學教員、小員司、小事務員、小律師,小商人等都屬於這一類……自耕農和手工業主所經營的,都是小生產的經濟。這個小資產階級內的各階層雖然同處在小資產階級經濟地位,但有三個不同的部分。第一部分是有餘錢剩米的,即用其體力或腦力勞動所得,除自給外,每年有餘剩。這種人發財觀念極重,對趙公元帥禮拜最勤,雖不妄想發大財,卻總想爬上中產階級地位。他們看見那些受人尊敬的小財東,往往垂著一尺長的涎水。」
「第二部分是在經濟上大體上可以自給的。這一部分人比較第一部分人大不相同,他們也想發財,但是趙公元帥總不讓他們發財……他們感覺現在的世界已經不是從前的世界。他們覺得現在如果只使用和從前相等的勞動,就會不能維持生活。必須增加勞動時間,每天起早散晚,對於職業加倍注意,方能維持生活。他們有點罵人了,罵洋人叫『洋鬼子』,罵軍閥叫『搶錢司令』,罵土豪劣紳叫『為富不仁』。」
「第三部分是生活下降的。這一部分人好些大概原先是所謂殷實人家,漸漸變得僅僅可以保住,漸漸變得生活下降了。他們每逢年終結帳一次,就吃驚一次,說:『咳,又虧了!』這種人因為他們過去過著好日子,後來逐年下降,負債漸多,漸次過著淒涼的日子,『瞻念前途,不寒而慄』。這種人在精神上感覺的痛苦很大,因為他們有一個從前和現在相反的比較。這種人在革命運動中頗要緊……」
江蘇內部反人民黨這麼多年,有過太多抨擊人民黨的論說,但是真正讀過陳克書的人不多。王有宏挑都是核心的玩意,讀了之後加上自己的評述,議員們發現陳克對中國各階級分析的如此透徹,仿佛看到了現在的江蘇現狀一樣。江蘇議會裡面一半以上的人都是中小有產者,感受尤其深刻。連罵人的話都如出一轍。
江蘇議會裡面讀過陳克書的也多是學習如何發財,對這些政治方面的反倒沒興趣。交頭接耳,感嘆訝異,最後幾乎要弄到人聲鼎沸了。
王有宏用力敲了敲桌子,好不容易才把這聲浪給壓制下去,「諸位,如果諸位想保持現在的生活,不讓人起來推翻咱們現在的日子,那就只有一條道。咱們自己起來革命!咱們自己起來革命,就有更好的路。別人起來革命,咱們就是死路一條!今天我要給大家來說的就是這麼一件事,不土改不行了!」
第四十章 和平期(八)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無論是江蘇王有宏還是人民黨的伍翔宇與姬曄,一旦考慮對外關係的時候,這句話一定會先蹦出來。姬曄早已經退出了光復會,加入人民黨,現在是浙江婦聯主席。光復會浙西分部的年輕同志大部分做了這樣的選擇。倒是徐錫麟與秋瑾還留在光復會,現在徐錫麟是光復會主席,秋瑾是副主席。光復會也是新中國第一個得到人民黨正式承認的註冊民主政黨。
憲法規定,人民有集會、示威、遊行、結社的權力。和言論自由一樣,既然這是法律規定而不是人生來就擁有的屬性,這些法律所保障的權力使用範圍也僅限於法律範圍之內。
例如,想使用法律所保障的集會與遊行權力,首先就得向公安部門申請。只有公安部門同意的集會遊行才是合法的遊行,沒有申請的也不能不算是遊行,但是這屬於法律保障之外的行動,如果執行法律的部門認為這些法律保障範圍之外的行動影響了正常社會秩序,那麼執法部門就可以依法取締。
人類社會的法制可不是補丁,既然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統治階級自然有權力對其進行規範與約束。這在人民黨從初中就開始有的政治課課本上講述的非常清楚。陳克從來不怕人民理解這些,他只害怕人民不理解這些赤裸裸的殘酷社會本質。
所以結社組黨也是如此,誰都可以去申請組黨,這是人民的權力。但是批不批那是司法部門的職權範圍,得到司法部門批准的政黨組織可以得到各種法律規定的權限內的優勢。所以到現在為止,也就光復會一家政黨得到了批准。其他自稱政黨的組織也不是沒有,不過統統屬於不在冊的,凡是試圖在各地使用政府旗下的場地進行活動的想法,是得不到保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