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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克只讓自己的思緒飄逸了片刻,就強行把要發散展開的思維截住了。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陳克已經逐漸恢復清醒的頭腦裡頭確定,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把思路放到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去。此事吃飯也未免太影響大家的情緒,陳克邁開步伐,大步的跟上了行軍的速度。戰鬥隨時都會爆發,決定安徽未來命運的大幕即將正式拉開。陳克再次抬起頭,暮色中安慶城的輪廓已經能夠看的相當清晰。
遠遠的前方,槍聲響了!
整個部隊仿佛人施展了定身法一樣,每個人都是一怔。接下來又是一槍,再想起一槍。眾人都是聽槍聲聽慣了的。大概能夠判斷出,是在安慶城東城門附近。
「跑步前進!」所有的指揮官都喊出了同樣的聲音。隨著命令,數千人一起奔跑時才會形成的隆隆聲音越來越響,很快就成了安慶城東最響亮的聲音。
戰爭的勝利者大多數都是最能把握戰爭進城的一方。至少到現在為止,安慶城內的清軍對戰爭毫無預期。直到槍聲想起的時候,很多清軍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傍晚時分,城頭的清軍就看到了遠處人民革命軍的大隊。可他們並沒有感受到威脅,因為這支隊伍實在是過於井然有序了。自打太平天國之後,安慶已經有近半個世紀沒有經歷過戰火。甚至連民間的起義都沒有發生過。
小規模的民間起義者是絕對不敢進攻安慶的,所以那支秩序森然的大隊伍出現在地平線上,安慶城頭的士兵猜測的結果是,那是朝廷的部隊。不過朝廷的部隊為什麼要到安慶來?這支自東往西行進的部隊到底是誰的部下?城頭的士兵和軍官也是一頭霧水的。他們甚至討論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想起向上頭匯報。直到負責巡城的一位營官經過的時候,這個問題才得以繼續進行下去。營官下令派出一支小馬隊出城迎住這支隊伍,詢問一下他們到底是哪支新軍。
然後就是交火,然後就是小馬隊全軍覆沒,然後那位營官知道了對面這支部隊的敵意。城門立刻關閉了,消息也向上稟報。最初的交火裡頭最滑稽的事情是,安慶新軍的值班營官執行正確命令的原因卻與正確差了十萬八千里。他這麼做的理由並非他已經清楚認識到對面的這支部隊是自己的敵人。而是認為對面這支部隊極有可能是城裡頭的新軍出了什麼亂子,朝廷派兵來抓捕新軍一些官員的。出於「武官」而並非軍人的本能,這位營官下達了「正確」的命令。在他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些人衝進來抓人。
夜色降臨了,在這位營官的視線中,安慶城下的那些人已經越來越分辨不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從牆下爆出一陣火光,接著就是明亮的槍聲。子彈在城牆的垛口上打出一片片的磚屑。而幾個正守在垛口處的士兵發出慘叫,倒在地上。城頭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趴在城牆上。被擊中的士兵有幾個沒立刻被打死,他們慘叫的聲音在夜色裡頭格外的悽厲。
恩銘是被那一陣仿佛鞭炮的聲音驚動的,馬上就要春節了。放鞭炮的聲音並不稀奇,只是這陣「鞭炮聲」格外的異樣。恩銘倒也沒有太在意,片刻之後,親兵急匆匆的前來稟報,城外出現了一支奇怪的軍隊,數量超過千人。恩銘對此大惑不解,他根本沒有得到文書,說要有這麼一支軍隊從陸路經過安慶。這支軍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大人,只怕這就是上次劉世誠所說那支造反的部隊。」親兵心急火燎的說道。
「瞎說!幾千人,他們能從地下冒出來?前幾日已經放出去了探子,根本沒聽說有過周圍有什麼聚眾鬧事的人。」恩銘忍不住斥責道。
從理論上講,恩銘按照這個時代的常識推導出來的判斷是沒錯的。如果是這個時代的革命黨,絕不可能無聲無息的組建起一支數千人的隊伍,然後突然出現在安慶城附近。如果有這個實力的話,這些革命黨在安慶附近也決不可能默默無聞。
恩銘的親兵也覺得自己或許太過於緊張,太想立功。他甚至反省,自己是不是該收斂些。自打廢除了科舉之後,家養奴才們的提拔反倒是容易了不少。舊有的科舉存在的時候,恩銘不可能給家養奴才們創造什麼好的機會。但是現在科舉廢了,新的學校系統還沒有建立,此時才是最好的隨意利用手中權力安插自己人的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恩銘的親兵也想通過新政的機會給自己撈一個官位。他畢竟是慶親王府出來的人,對於精通官場那套的這位家養奴才而言,他堅信,哪怕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官位,自己也能混出個名堂來。
當主僕兩人都在基於自己立場上出發點考慮未來的時候,新的通報已經到了。第一通通報比較慢倒不是有人故意要中斷信息。而是想把消息通報給巡撫大人實在是要經過太多的手續,經過太多的門卡。而第二個來通報的是一個隊官,或許因為已經有人進去通報了,巡撫衙門也有了足夠的重視,或許是城外不斷響起的奇怪「鞭炮」聲的確有效的提高了巡撫衙門通報系統的效率。總之,當這個隊官跌跌撞撞衝進來稟報有亂黨攻打安慶城的時候,恩銘也終於相信,果然有亂黨打來了。
「把新軍余大鴻協統請來。」恩銘幾乎是渾身顫抖的喊道。
幾乎是與此同時,在安慶城西五里地左右的江邊,一支部隊跳下了船,部隊根本沒有休息,立刻就開始整頓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