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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把劉世誠嚇了一跳,他連忙磕頭,邊磕頭邊說道:「大人,我說的都是實話。」
恩銘一拍桌子,「什麼實話,來人把他帶去衙門,仔細詢問。」
不等劉世誠說話,親兵已經拽起劉世誠,在劉世誠喊冤的聲音裡頭,把他強拖走了。
等親兵回來,恩銘正在心平氣和的品茶,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模樣。親兵連忙上前說道:「大人,這劉世誠所說之事,只怕不是假的。」
「哼,所說之事未必是假的。不過所說之人大有問題。嚴復前不久才從我們這裡過去,蒲觀水副協統更是幾個月前就在鳳陽府。這岳王會我聽都沒有聽過,這兩人怎麼可能當了什麼岳王會的手下。」
「大人,岳王會我倒是聽說過一點。聽說他們和徐錫麟有些瓜葛。」親兵有點猶豫的說道。
「什麼?」恩銘一驚,他已經收了徐錫麟當了弟子,卻沒想到自己的弟子居然被牽連進這等事情裡頭去了。
「聽說徐先生講新政的時候也很是激進,對朝廷也頗有不滿。」親兵也只能說到這裡了。
恩銘沒有說話,這年頭若是想做點事情的人,對朝廷讚不絕口那只能說是睜著眼說瞎話了。恩銘自己雖然絕對忠於朝廷,但是捫心自問的話,恩銘也絕對不會讚美朝廷諸多喪權辱國的失敗。所以他才要抓緊推行新政,興辦教育。力圖中興這個已經危機四伏搖搖欲墜的朝廷了。也是因為如此,當讀書人和士紳們咒罵朝廷這一系列的失敗的時候,朝廷也不能不「優容」。現在朝廷若是搞起了高壓政策,對這幫人痛下殺手,只怕沒有等把這些人除盡,這些人已經起來把朝廷推翻了。
徐錫麟急切推行新政的心情,恩銘很了解。既然是如此希望推行新政,那斷然不可能對朝廷很滿意。若是徐錫麟真的認識幾個革命黨,也根本不稀奇。徐錫麟要是不認識革命黨反倒稀奇了。恩銘要用的是徐錫麟的能力,還有徐錫麟對自己的忠心。只要徐錫麟沒有參與造反,恩銘就能容得下徐錫麟。
但這等事情總不能和親兵訴說,恩銘看著親兵忠誠的目光,他吩咐道:「這件事,你去查查。徐錫麟我來問他。」
親兵立刻奉命出去了。沒過多久,就有人通報,徐錫麟前來。這些日子,徐錫麟總是在這個時候來拜見恩銘,一方面匯報一下工作,另一方面也聽聽恩銘的安排。
等徐錫麟行了禮,坐下。恩銘問道:「伯蓀,你可認識岳王會的人。」
徐錫麟聽了這話猛地一驚,他和岳王會的人這些日子關係頗深,陳克那邊要攻打安慶的事情,徐錫麟與岳王會的柏文蔚討論過多次。現在突然被恩銘問起岳王會,徐錫麟總算是平素里磨練,沒有把震驚掛在臉上。他心中急速一轉,先是想了想,然後用一種好奇的語氣說道:「老師,岳王會是什麼鄉黨同會麼?學生在這裡認識了一些朋友,卻不知道他們裡頭有沒有岳王會的。老師若是想查,我回去就開始問。」
恩銘笑了笑,「伯蓀,你平日督促新政裡頭學校的校務,有沒有什麼人說起革命的?」
「對朝廷有怨言的是有些,說革命的倒是沒有。」徐錫麟回答的很有技巧,「學生絕對知道分寸,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看徐錫麟沒有驚慌失措,對答很正常,恩銘也就放了心。徐錫麟是他在安慶推行新政的重要助手,恩銘也不想逼迫過甚。這種事情若是沒有查到證據,那根本是說不清的事情。而且恩銘屬於空降安徽的,也沒有自己什麼班底。把徐錫麟這等能幹之人發落了,除了背負一個用人不當的罪名,根本沒有別的利益。又說了一陣子話,徐錫麟起身告辭。
走在街上,徐錫麟只覺得背後的汗水已經變成了冰涼。他萬沒想到恩銘居然聽到了些風聲,一面走,徐錫麟一面忍不住回頭看,想看看有沒有人跟蹤。陳克說要打安慶,又得到了嚴復是背後主持者的消息之後,徐錫麟現在其實倒是頗為相信了。恩銘若是提前察覺,此事只怕就會功虧一簣。陶成章已經說的明白,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讓光復會執掌了安慶。甚至連蕪湖、銅陵、池州,光復會都要奪取主導權。有這麼一系列的城市,光復會才有足夠的號召力。這次讓人民黨打安慶,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現在恩銘已經有了察覺,徐錫麟感覺腦子裡極為混亂。既擔心革命不成,又擔心恩銘是不是已經準備逮捕自己。
其實徐錫麟有些多慮了,滿清此時根本就沒有能力來幹這些。徐錫麟自然不可能知道,歷史上他殺了恩銘,繼任的安徽巡撫馮煦處理槍殺案,他以「治其獄,不株連一人,主散脅從,示寬大」的辦法妥善處理好此事。徐錫麟被處決後,馮巡撫又公開為其題了一副對聯,書寫在安慶的大觀亭里,對聯曰:「來日大難,對此茫茫百端集;英靈不昧,鑒茲蹇蹇匪躬愚。」
這副對聯上聯的意思,是感慨清廷將亡(來日大難),徐錫麟眼下雖是「逆賊」,日後卻是勛臣烈士,自己站在徐的墓前,想著朝廷之必亡與革命之必勝,心頭茫然,百感交集;下聯的意思,是公然讚譽徐錫麟(英靈不昧),希望徐的英魂能夠原諒自己對他的處決,不過是奉命行事,為清廷盡一愚忠罷了。
連滿清的巡撫都這個態度,就別說滿清的鎮壓水平。辛亥前,滿清都是被動的應對革命起義,主動打擊的基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