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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成了協議之後,陳克回到了自己那邊,敲開了門之後,陳克徑直回去睡了,這也是兩天一夜沒睡覺。明天的事情還多著呢。
陳克是被人推醒的,陳天華正在搖著陳克的肩膀。
「怎麼了,星台?」
「有人找。」
來人又是何汝明的管家。陳克一瞅手錶,這才八點。天知道何汝明怎麼這麼著急。洗了臉,陳克就趕去了對門的何府。一進了客廳之後,只見卜觀水穿了便裝也在客廳。何汝明臉色陰沉,「文青,你不是說一百個裡面只會有五六個經不住你這藥麼?怎麼剛把你這藥給用上,人就不行了?」
這問題在邏輯上十分不合理,陳克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打量著有些失態的何汝明,陳克只能保持沉默了。
「文青,你倒是說話啊。」何汝明盯著陳克幾乎要怒吼了。
「是按照我寫的使用細則上來做的麼?」陳克問。
何汝明手裡正握著那張紙,他啪的把紙張拍在桌子上。「就是按你寫的來用的。」
「計量沒錯麼?」陳克一面問,一面把說明拿起來。仔細看了之後,陳克發現這是一張重新抄寫過的,「那藥既然是虎狼藥,計量可千萬不能搞錯。」陳克說到這裡,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感覺有些不對頭了。他一直擔心軍隊裡面把這藥得用量配錯了。
「完全是按照這個單子上寫的。」何汝明答道。為何是何汝明回答而不是卜觀水回答,陳克有些不解。
第二十九章
何汝明瞪著陳克,對這個短髮的留學生,他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快。怎麼就和他攪到一起了呢?何汝明有這樣的疑惑。但是不得不說,何汝明現在表面上憤怒,實際上還是頗為心虛的。
何汝明雖然是後黨,但是他也是洋務派,天津製造局算是李鴻章的前北洋一系。袁世凱的小站新軍,算是後北洋一系。兩派之間的人員交流也不算少。所以何汝明進京之後,也刻意聯絡了京城新軍的軍官。得知了有人染病的消息,他自然就想起了陳克。這年頭染病的人可不少,不僅僅是那些軍官,還有一個對何汝明相當重要的青年也染了這倒霉的病。這位青年的父親連必誠是何汝明這次進京的關鍵助力之一。兩家已經定下了親事,馬上就要就要下聘了。
得知這位基本已經算是自己女婿的青年染了這病,何汝明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是生氣歸生氣,這救還是得救的。何汝明知道陳克的藥有毒,所以他還多留了一個心眼,先讓陳克給別的軍官治病。若是沒有出什麼問題的話,再給連家的少爺治療。治病是好事,可如果治病變成了要命,何汝明可擔待不起。
連家也對何汝明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們派了人全程看了陳克的治療過程。等陳克走了之後,他們家的醫生也留在那裡觀察。藥效是明顯的,一晚上過去,軍官們的身體都有不小的好轉。連家的兒子已經接回了家裡面,他們到了早上才給自家兒子注射了藥物。
何汝明不想讓陳克插手此事,畢竟連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陳克將來未必不會聽到什麼風聲,這種破病實在是丟人事情,能夠少些人知道這是最好。而且連家也擔心出問題,所以特意在第一次的時候降低了藥量,但是注射之後,很快就出了問題。
何汝明這才把陳克叫過來,本來他也想鎮定的詢問。但是畢竟是心神不寧,如果連家的少爺真的出了問題……,何汝明一想到這樣的結果,就後悔,當時應該讓陳克親自來治療的。但是這種自我反思很快就被一種無名之火替代了。陳克這是做的什麼虎狼藥啊!十個軍官都不出事情,為何偏偏輪到了連家的人就會出事。何汝明的憤憤地想著,陳克的醫德何在?這就是醫者父母心麼?
不過這種情緒也沒有陳克看到的那麼激烈。看到陳克進了客廳之後,何汝明這才真的爆發了。陳克的長相其實頗為剽悍,高個,方臉。但是陳克的眼睛完全繼承了他母親,那是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放根火柴棍都掉不下來,形狀優美的雙眼皮還有一丁點吊眼梢,這雙眼睛沉靜似水的看向何汝明的時候,何汝明只覺得陳克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無辜和純潔,這讓他的無名火加倍的燃燒起來了。
憑什麼陳克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自己落到這等危險的關頭,不都是相信了陳克麼?有了嚴復的推薦,加上陳克在說服蜂窩煤項目推行的時候表現出的那種沉穩冷靜,都讓何汝明對陳克逐漸有了信心。而在這關鍵時刻,陳克就把何汝明推到了懸崖上。陳克這個庸醫當時沒有索要藥錢,當時何汝明還認為陳克足夠仗義。現在看,根本就是庸醫為了逃避責任,故意給自己留下後路。不過如果那邊出了人命,何汝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陳克的。
陳克自然不知道何汝明的怒火怎麼這麼激烈。這種時候也來不及辯解,他拿起何汝明排在桌子上的那張抄稿,把這篇東西看了一遍。他突然發現一處很微妙的錯誤,這可能是自己的錯誤,寫了注射時「需要緩緩小心注射,隨時觀察病人反應」,卻沒有標明多慢的速度。但是這張紙上卻沒有「緩緩」這個詞,只剩下了「小心注射」四個字。
陳克問道,「何大人,那份原稿在哪裡?」
何汝明氣哼哼地把原稿拿出來,陳克對照之後才問道:「為何沒有緩緩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