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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北大在新中國建立前出了很多「公共知識份子」,就陳克知道的歷史當中,這幫人對中國工業化的推動也沒有起到什麼明顯作用。相反,這幫人裡面阻礙工業化發展的人比比皆是。陳克還是希望能夠通過講座儘可能的拯救這些人。在他的設想裡面,如果自己能夠活到親自建成新中國,對於文科生,他並沒有絲毫優容的觀念。在毛爺爺當年反右的時代沒有網際網路,如果當時有了網際網路,估計人民就把右派們都吊上路燈杆也說不定。且不說別的,21世紀的「帶路黨」們,是絕對不可能倖免的。
既然抱了這樣的想法,陳克的課就更加直率了。面對京師大學堂的學生,陳克講述了生產力發展,特別注重工業化發展的講述。講述到現代工業的組織模式與滿清現在的制度差異,以及兩者的衝突,陳克並不避諱,而是直言以陳。
聽著陳克滔滔不絕的講述著現代的工業結構,各個工業部門的作用,以及應該如何興建與發展這些工業部門。京師大學堂裡面先是鴉雀無聲,然後大家開始竊竊私語,最後已經有人完全不聽課,乾脆就爭論起來。
陳克放下了粉筆,一言不發的看著下面的同學。小聲說話的同學慢慢的靜了下來,倒是爭執的那幾位越說越激動。等他們發現周圍沒有了聲音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畢竟是京師大學堂的學生,這個派頭還是有的。既然已經擾亂了課堂,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其中一人乾脆就站起身來發言了,「陳先生,聽你講述的這麼精彩。發展工業好像是輕而易舉,你能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出來麼?」
幸好他們不和我糾纏歷史資料。陳克覺得安心了不少。例子麼,陳克很快想起了蜂窩煤的項目來。他點點頭,就把這個項目給大家講述了一番。
在北京搞蜂窩煤,條件還是很成熟的。無煙煤北京有,蜂窩煤的市場也不缺乏,機械設備也不困難。而這個新的產品能夠有力的促進經濟發展,拉動不少周邊產業的發展,算是有百利無一害的項目。
解釋完了這個項目,陳克問道:「這位同學,你覺得這個項目如何?」
站起來質疑陳克的那位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陳克解釋的很清楚,但是這位聽了之後感覺裡面好像缺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但是他又感覺把握不住這個脈絡。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加上此時周圍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更感覺不對頭了。這位兄台看著快三十歲了,留了一條辮子,雖然是秋天,禮堂裡面也不熱,但是這位的額頭卻明亮起來,像是出了汗。陳克不想難為他,揮了揮手讓他坐下。
陳克轉過身,把自己方才說的幾個要素寫在黑板上,又在這幾個要素上畫了幾條線,指向要素中央的空白處,陳克重重的在空白處寫下了兩個大字,政府。
「這個項目看似簡單,實際上需要聯繫的部門並不簡單。礦山、運輸、鋼鐵,這幾個基本的工業部門都需要聯繫。而且還牽扯了城市用地,廠區選擇這幾個市政建設問題。如果是一個成熟的工業化政府,這些都很簡單。如果是現在的政府,就有職能不全的問題。」
陳克再次掃視了下面的學生,和記憶當中復旦公學的學生相比,大家的神色並不是很友好。陳克笑道:「我知道。能到京師大學堂來讀書的,都是一時的人傑。大家若是覺得這個項目比較有趣的話,我倒是歡迎有志之士和我一起合作來做這個項目。」
同學們的反應不是很熱烈,正準備讓大家暫時休息,卻見昨天提問的那位青年站起身來,「陳先生,你的學識頗為了得,我是很佩服的。但是,為何我感覺你總是有些東西不肯明說。不知道陳先生對於政府的看法到底是什麼。」說完,那學生目光灼灼的盯著陳克,像是要從陳克臉上看出答案來。
聽了這直言不諱的話,陳克笑了,「我其實不知道諸位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些天我有空的話,會向大家討教。但是在我看來,政府的目的應該是發展生產力,在發展生產力的過程中,我們允許大家發家致富。但是呢,無論是中國的政府,還是外國的政府,現在的目的都是要發家致富,為了發家致富,他們才不得不發展生產力。在我看來,這就是本末倒置。中國若想超過歐美,就必須建立一個以發展生產力為核心的政府,一個為了富百姓而不是富官員、富士紳的政府。就是這麼回事。」
聽了陳克的話,學生們當中發出嗡的一陣騷動。陳克也不管那麼多。「現在先休息十五分鐘。然後再繼續講課。」
「富百姓,而不是富官員、富士紳。這可能麼?」有人用嘲笑的語氣說道。
「這道理卻沒錯。」這聲音裡面有著不自信。
「這不是要造反麼?」
「百姓才是天下的根本。這算什麼造反?」立刻有人反唇相譏。
「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與百姓共治天下。」
「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侍奉一人。」
學生們議論紛紛。陳克也不管那麼多,徑直走出禮堂。天很藍,陽光曬在臉上有些暖暖的,但是氣溫真的下降了不少。風一吹,還是涼颼颼的。鬼知道這些學生最終會選擇什麼樣的道路。陳克以前沒有做過比較,儒家的大同思想和馬克思的共產主義之間有多大的區別。或者說,社會主義和大同世界之間的區別在哪裡。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課題呢。正在胡思亂想,就見方才那個提問的青年學生靠了過來,「陳先生。你方才說要做那個蜂窩煤,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