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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輝天繼續說了下去,「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有多少血仇也都得吃飯啊。我們原先想著要把地主士紳的家屬遷走,現在看情況,這些倖存的革命百姓反倒是少數。如果從效率的角度而言,我們不得不考慮把倖存的革命群眾以及群眾的家屬遷走才行。」
聽了路輝天的提議,中央的同志們神色都有些不快。但是沒人批評路輝天的路線不對,因為路輝天說的是實話。人民黨在其他地區實施的土改,都能夠團結大多數群眾。浙西慘烈的階級鬥爭之後,浙西的大多數反倒不是革命群眾。更直白的說,從人民黨的角度來看,浙西的大多數群眾都屬於「有罪者」。把革命群眾以及遺屬留在浙西,很容易形成少數壓迫多數的局面。如果是滿清這種故意挑動地方矛盾的政權,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這麼去做。人民黨絕對不會選擇如此的辦法。
即便貫徹了實事求是的態度,中央同志們心中的正義感依舊受到了刺激。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局面感到舒服。
沉默了片刻,陳克問徐電:「李壽顯同志怎麼看呢?」
徐電答道:「李壽顯同志說這個責任太大,一句話就能決定十幾萬人的生死。他負不起這個責任。所以李壽顯同志希望中央能夠先做出方略性的決定。」
這下,中央的同志又沉默起來。大家都明白,李壽顯這麼做是對的。如果對革命者的遺屬們實施了遷徙,這件事也不是那麼好處理。誰都不想背井離鄉,背井離鄉後大家心中都有一股子強烈的怨氣。決定那些從犯生死的很大一部分權力可是在這些遺屬手中。若是不背井離鄉,遺屬們很可能還要考慮一下自己以後要與其他人繼續當鄰居,只要補償滿意,或許會手下留情。
可是一旦背井離鄉了,這些遺屬們還會有什麼好客氣的?大家頂多老死不相往來麼,提出殺光所有參與者的要求是完全能夠想像的事情。這就像是化膿的傷口,不管怎麼處理,已經形成的膿液是一定要出來的。
李壽顯的行政工作能力大家都很清楚,中央能夠想到的李壽顯肯定也想到了。他果斷的選擇不承擔責任的確是正確的。中央之所以成為中央,是因為中央就是要承擔起責任來。而不是好處中央擔,壞處下面抗。
政策的制定從來不是對某一條真理的絕對實踐,更不是尋求完美。而是對各種長期與短期利益的均衡。
中央沒有理由要求被殺戮的百姓比殺戮者更加善良。
中央也不願意在能夠留住那麼罪不該死的從犯性命的時候,因為某些情緒上的東西而狠心犧牲這十幾萬人的性命。
作為推行人人平等理念的人民黨中央更不能讓某個地區形成天然的高低貴賤的門檻。
只是這一切都是人民黨中央的認識,卻不是人民群眾的態度。
會議室裡面每個中央委員都皺眉不語,在實際工作中積累的經驗讓他們腦海中翻滾著各種可能性的推測,到底選擇哪一個利益作為最終的指導性標準,的確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情。
徐電也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中央同志們的苦惱他完全明白。而徐電終於理解了自己為何不能成為黨中央的真正核心成員。這不僅僅是一個職務特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缺乏足夠的決斷力。畢竟在一開始的時候,徐電就已經表態,他不希望多殺人。可徐電並沒有把所要遇到的其他問題都給考慮進去。他僅僅是提出了司法部門的觀點。即便這個想法是中央的共識,但是面對要承擔的可怕責任,徐電明白自己絕對擔不起來。
「人腦袋不是韭菜,隔了之後長不出來。」陳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中央當時即便殺意極盛的時候也沒有人願意採取簡單的殺戮途徑,更別說當下局面遠比想像的要好的多。
中央的同志微微點頭,齊會深說道:「那要不要派同志到浙西去協助工作?」
這話就很含蓄了。什麼叫協助工作?完全是中央派人去浙西承擔責任。
「我們還是應該相信李壽顯同志麼。」路輝天說道,「當下的情況主要存在於浙西。對於整個浙江來說,我們的政策沒有任何變化。」
齊會深態度還是很堅定,「就因為我們相信李壽顯同志,所以更要支持他。如果大家覺得有顧慮,可以派一個年輕同志去浙西。」
「哦?」在座的同志立刻覺得齊會深這位組織部長有自己的想法了。
「有多年輕?」華雄茂問。
「快20歲了。」齊會深坦然說道,「今年政法學院畢業。」
這下可沒人想吭聲了,人民黨裡面20歲就開始成為方面負責人的不是沒有先例,甚至可以說是常態,例如軍委裡面掌管軍政的何足道。人民黨裡面超過30歲才執掌大權的反倒是少數。不過那可是10年前。現在齊會深敢這麼推薦人選,可見他的確是有充分的信心。
組織部長管人事,推薦人選還是齊會深的職權範圍。到了此時,同志們覺得齊會深態度過於強硬,可是偏偏在制度上沒什麼可說的。齊會深秉承著人民黨的傳統,在追求虛名的臉皮方面早已經越過由薄到厚的程度,現在已經進入由厚到無的境界。他坦然說道:「這份工作要的不僅僅是講原則,還得在講原則的技術上處理好人際關係。也就是陳主席說的情商。浙江當地的很多幹部情商或許還行,但是原則性以及對原則的運用程度有問題。咱們很多老根據地的同志原則問題把握的很好,情商有問題。我想推薦的這位年輕同志,在實事求是的唯物觀,智商,做人,追求上進方面態度上都超越了優秀的範疇。更重要的是,在情商上,咱們不少人中央的老傢伙都未必趕的上他。嘆為觀止!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