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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軍全軍覆沒,王士珍、段祺瑞被俘的結果傳到了杭州之後,杭州巡撫增韞嚇得手腳冰涼,卻又感到慶幸,自己已經把浙江的兵力集結起來,好歹能守住杭州的。至於其他地方會如何,杭州巡撫增韞覺得北洋軍都已經覆沒了,朝廷根本沒空搭理自己。
光復會通過與人民黨的聯絡員得知了戰爭結果,他們立刻就起兵攻打各地府城。與其說是攻打,還不如說是接收更加準確。陶成章還清楚的記著當時的情況,光復會組建的「光復軍」氣勢洶洶的撲向紹興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人抵抗。守城門的官兵,還有紹興地方的衙役、小吏,要麼就躲得無影無蹤,要麼乾脆就托關係投奔了光復會。
進攻紹興知府衙門的時候,從內到外早就樹倒猢猻散,得知光復會要進城,幾個小吏早早的在城門口候著,一見頭上纏著白帶的光伏軍,這幾個人弓著腰小跑過來就請求帶路。待得光復軍到了知府衙門門口,衙門更是大門洞開。紹興知府貴福早已經跑的不見蹤影。
光復會幾日間就占據了好大的一片地盤,這些地盤的核心自然是紹興城。有了在池州的經歷,光復會整頓地方政務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張貼安民告示,恢復地方上的秩序,整體來說倒也沒有出什麼大問題。不過陶成章接下來準備開始在各地徵稅的打算卻不脛而走,原本對「革命」抱持著恐懼與旁觀態度的士紳們紛紛開始上門遊說。
光復會這個組織大多數成員都是集結在「反清」這面旗幟下的。陶成章並不知道陳克在人民黨會議上對光復會的評價,陳克認為光復會就是「一群無政府主義者,一群要求地主士紳實行徹底地方自治的准反動勢力。如果以反清為標準的話,他們可以暫時歸於革命者的行列。如果從人民革命的角度來看,光復會也是相當反動的。」
陶成章沒學過毛爺爺思想,更不懂什麼叫做階級鬥爭。他對於光復會的階級屬性完全沒有一個科學的分析方法。但是陶成章很清楚,在光復會內部,主張官府不向地方徵稅的幹部數量不少。在這些人看來,推翻了滿清之後,他們就可以回到江浙,統轄鄉間,無論是地主也好,士紳也好,還是各地行會首領,各地會黨首領,各自占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好經營。
光復會的宗旨是「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在這方面,光復會的領導者們是說的真心話,他們本來就認為推翻滿清之後,中國就能強大,中國新政府就不再繼續喪權辱國。至於新中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光復會根本沒有真正的考量。反正到時候光復會已經回家玩自治去了,只要新政府不影響他們自己的利益,光復會也不願意,或者說他們沒能力考慮一個新政府到底該是什麼模樣的。
如果沒有在池州慘澹經營的幾個月,如果沒有看到一度聲勢頗大的岳王會的慘澹收場,陶成章現在依然會這麼想。但是當了家,知道治理地方到底有多艱苦之後,陶成章不得不面對可怕的現實問題。
靠從官府府庫中弄到的糧食錢財,光復軍自己這萬把人,不用一年就能坐吃山空。至於打仗,光復軍的糧餉根本支撐不了三個月。如果不能迅速建成屬於光復會新政府的稅收體系,光復會的表現不會比岳王會強到哪裡去。
陶成章正在考慮怎麼建成這個體系,卻聽到這次前來拜訪的幾名地方士紳中年長的那位說道:「陶公,國家稅負,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我聽陶公以前談起這些的時候,深以為然。現在百姓不說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計也是頗為艱辛,光復會的這個政權方才建立,正是該收攏人心的時候,就算是不開倉放糧,也至少緩一年再收稅。這才有新政的氣象。」
這話極大的刺激了陶成章,在池州,陶成章聽過完全相同的士紳建議。這些人說起道理來都是冠冕堂皇,其實內裡頭都只有一個目的,「不交糧,不納稅」。
「諸位,聽諸位的話想來都是支持革命的了。」陶成章冷笑道。
士紳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他們在紹興都是家大業大,此時不得不前來與陶成章交涉。其實這些人都心知肚明,陶成章絕對會從他們身上敲詐一筆。此時看來就是陶成章開口的時候。
陶成章掃視了眾人一圈,這才說道:「現在滿清或許轉眼就會派兵打來,兄弟我若是頂不住滿清的圍攻,那就對不起革命,對不起跟著我的數萬革命同志。打仗沒有錢糧是不行的,諸位既然支持革命,那兄弟我想和諸位商量一下,諸位要為革命貢獻多少。咱們定出一個數來。當然,兄弟我也不會白拿諸位的,這些錢糧就從諸位明年的稅收裡頭扣除吧。」
聽完這話,地主士紳們已經不是噤若寒蟬,而是臉如死灰了。
光復會總部設立在紹興知府衙門,送走了那些士紳,陶成章陰沉著臉回到前廳。與陶成章不同的是,進進出出的光復會幹部們一個個還是面帶喜色,精神飽滿。起義實在是太容易了,滿清就像是破房子,光復會只是踹上一腳,滿清在浙江的統制就垮掉了一半。光復會眾人在紹興知府衙門辦公,上上下下出門辦事,城裡百姓無不高看上大家一眼,這種高高在上的快意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
「煥卿,談的怎麼樣了?」徐錫麟在光復會裡頭算是經歷最多的老資格幹部,他並沒有和其他年輕幹部一樣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