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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寄以如此厚望,袁世凱自然是很高興的。可是他也面臨著極大的問題,揮手打斷馮煦的話,袁世凱問道:「馮先生,你這意思是一定要我來背叛滿清了!」
馮煦重重的搖搖頭,「袁公,滿清氣數盡了。在這點上,袁公你就不用替滿清粉飾了。以滿清結怨之廣,得罪天下人之深。一旦開了議會,那議會定然要求到袁公這裡,要滿清遜位的。不是袁公你背叛滿清,而是袁公你承天下之重望,實現天下萬民之呼聲。堯舜禹也不過如此而已。」
王士珍覺得一道徹骨的寒意順著脊樑傳了上來,他大大的打了個寒顫。轉頭看袁世凱。卻見袁世凱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起了雞皮疙瘩。雖然神情還保持穩定,可是袁世凱內心的激動與震撼再也藏不住了。
停了半晌,袁世凱才問道:「那議會能廢了清帝……」
「袁公,所以我們人民黨才要推行聯省自治。這是為我們自己謀劃,也是為袁公你謀劃。」
馮煦再也沒有任何隱瞞,將聯省自治的特點以及蘊含其中的營運模式對袁世凱講了個透徹。由於中央無權任免各省提督,各省的提督都是各省自己按照自己本省的政治模式弄出來的。說白了誰當總統,那就是誰占據的地盤多。北洋普遍認為數量累加就是積累力量的最佳方式。而人民黨認為挖掘內部潛力則是力量的來源。人民黨將滿足於一定的地盤,對北洋軍奪取其他省份的軍事和政治行動,人民黨絕不干涉。作為回報,北洋在人民黨奪取預定地盤的時候,也不能干涉。
「那陳文青到底想要多大地盤。」袁世凱帶著點譏誚的語氣問道。人民黨攻城略地,現在已經插手到了湖北,怎麼都沒看出有滿足的跡象。
馮煦拿出了一份地圖,展開之後,袁世凱眉頭皺了起來。這是張中國地圖,安徽、湖北、江西,以及一個奇特的「淮海省」,都用紅色為底色。而在江蘇靠海的連雲港,則重點標出。人民黨不僅要占據長江流域,還要獲得出海口。
「這就是我們要的地盤,其他地區,任袁公取之。」馮煦給出了答案。說完之後,馮煦靜靜的看著袁世凱。
即便看到直隸山東被陳克划走了一大塊,袁世凱依舊沒有憤怒,更沒有「陳克胃口好大」的譏誚。袁世凱與王士珍看了一陣地圖,就命人送馮煦回住處。
如果有討價還價,那還說明袁世凱把陳克的提議放到了心裡。現在這種談都不談的局面,馮煦極為失望的想到,這次談判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送走了馮煦,王士珍又看了看地圖。紅色區域盤踞在中國腹心地區,特別是「淮海省」,更是切去了山東南部。怪不得陳克願意與北洋合作,他在談判桌上已經得到了戰場上都遠沒有得到的戰果。就在這時,王士珍突然聽到袁世凱問道:「聘卿,你說實話,我北洋軍三萬人可勝得陳克五萬人麼?」
王士珍一凜,他很想說能勝。不過這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單以人民黨上次展現出的力量,三萬北洋軍絕對勝不了五萬人民黨部隊。
「袁公,難道你就信了人民黨的話麼?」王士珍焦慮的問道。
「聘卿,若是真的軍閥混戰起來,你怕不怕?」袁世凱的回答讓王士珍覺得如墜冰窟。這不僅僅是因為袁世凱的態度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王士珍知道,馮煦所傳遞的這個情報絕非人民黨危言聳聽。
「即便軍閥混戰起來,人民黨作為罪魁禍首,也難辭其咎。」王士珍虛弱的抵抗著。
「陳克固然難辭其咎,但是他尚且知道畏懼軍閥混戰。我等難道還不如陳克那些小兔崽子不成?」袁世凱的語氣很是沉重。
王士珍覺得胸口裡頭充滿了冰塊一樣,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了。雖然袁世凱難得的罵了陳克,但是這背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袁世凱被馮煦說動了。
「袁公,朝廷再倒行逆施,他也是朝廷啊。」王士珍的聲音都顫抖起來。這可是極為罕見的。
「連聘卿你都能說朝廷倒行逆施,那我們北洋白白搭進去又有何用?」袁世凱的聲音裡頭有著真正的沉痛,「陳克這個人和咱們北洋一樣,都是個幹事的人。咱們再不拿決斷,我敢說不久之後,他就要從湖北調兵。現在直隸亂作一團,京漢鐵路絕不安全。等陳克調集了五萬軍隊過來,聘卿有何良策?咱們就在河南與陳克決一死戰麼?」
王士珍不說話了,他不能對袁世凱說,「咱們就給大清盡忠吧。」王士珍的羞恥心讓他不肯背叛大清,但是這羞恥心也同樣讓王士珍不能違背著良心說今日的大清值得盡忠。
仿佛是要證明北京的大清頑固派到底是什麼貨色。門外突然有親兵進來稟報。袁世凱看了送進來的東西之後,臉色鐵青。他把信遞給了王士珍。王士珍接過來一看,卻是段祺瑞的信。朝廷給段祺瑞下令,讓他帶新軍第三鎮回京接受嘉獎。而浙江就交給浙江巡撫張勳。
這群豬!王士珍在心裡頭暗罵道。慈禧不在之後,滿清頑固派們的水平就低落到這個程度了。玩手腕都如此幼稚可笑。若是慈禧,只怕立刻就通過摻沙子的辦法,讓張勳這個掛名浙江巡撫上任,再把段祺瑞安排一個位於張勳之下的官。讓張勳狠斗段祺瑞。怎麼可能直接讓段祺瑞滾蛋呢?這哪裡有人君之相呢?
「袁公,陳克此人絕不會如同馮煦所說那樣真心支持您。」王士珍已經沒了其他更好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