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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就轉到了「到底是作為社會人參與社會勞動」還是「作為生物性在社會行為上的投影,以占據生產資料和權力」,這種更高級別的討論就展開了。
龐梓是第二波從幹校中「畢業」的,第一波「畢業」的同志在學習改造過程中算是徹底理解了陳克帶領人民黨到底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新中國,並且真心表示願意接受這種理念。龐梓之所以第二波才畢業,因為他和相當一部分同志已經真心愿意接受人民黨的理念,不過他們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想法,自己既然接受了這番改造,那麼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標上了「壞人」的標籤。在中國,一個人如果是當過「壞人」,那可是要永世不得翻身的。
幹校裡面就針對龐梓這些同志們的面對的「好人壞人」顧慮進行了教育。社會勞動,看得就是當下的工作,同志們都參與了工廠勞動,昨天生產出的零件的有問題,並不等於經過學習總結後,今天的零件就一定有問題。而今天的零件沒問題,也不等於明天的生產中就不會遇到問題。
關鍵在於想法是不是有問題,所謂的好人壞人指的是這種想法,既然想法已經改了,有什麼可怕的?歷史是無法抹去的,不過每個人都生活在現在。歷史已經是無法改變的過去了。
龐梓並不擅長對這種極為理性的思辨,不過他後來總算明白了「該怎麼做」,那就是知道當下自己的職務需要做什麼,而自己又能做到什麼。人民黨這個組織講的就是實事求是,講的就是事實。若是有人在工作中惡意提及過往,那麼錯的肯定不是龐梓。
確定了這件事情之後,龐梓終於覺得滿天烏雲散盡了。老子犯過錯,這沒錯。可老子犯錯不等於你們可以揪著老子以前的錯誤不放手,咱們只說當前的事情。與其他弄明白這個道理的同志們一起做了最後的思想報告,與組織上數次談話,龐梓和大批同志們放下了包袱,重新回到了隊伍裡面。
這師長自然是別想了,龐梓儘管覺得遺憾,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在部隊重新安排龐梓工作的會議上,龐梓直率的表示,讓他當個小兵他也會盡力去做,不過還是希望至少能夠成為營級指揮員。這不僅是龐梓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問題,還在於他的經驗至少在營級指揮員崗位上才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部隊的同志們都是極為直率的,龐梓的話在司令部裡面引發了一陣善意而且是表示理解的大笑,最後龐梓被任命為18軍騎兵旅的代旅長。現在又接到了肅清南宮縣北洋基層的命令。
若是以前,能夠帶領千軍萬馬回到故鄉,龐梓肯定是志得意滿的。經過幹校教育之後,龐梓發現自己這次全然沒有了這等心思。連作戰會議上有同志提及南宮縣是龐梓的故鄉,龐梓立刻嚴肅的告訴同志們,不要提這個與戰鬥無關的問題。這倒不是龐梓擺譜或者裝清高,他現在非常清楚自家的事情,求名求利的小尾巴哪裡那麼容易就割乾淨的。自己能不主動去想著衣錦還鄉就不錯了,別人言語一挑撥,龐梓若是不能立刻摒除這等想法,那麼思路立刻就會跟著走。在這點上,龐梓極為認同幹校教育裡面直截了當毫無避諱的內容,陳克仿佛不受拘泥的揮灑自如,因為陳克的視角是整個世界,他應該是黨內眼光最廣闊最深遠的一位。並非陳克本人沒有名利心,而是陳克所追求的東西與名利毫無關係。
即便從幹校「畢業」有一段時間了,龐梓也僅僅能努力去避開名利心對自己的影響,若是說徹底與名利絕緣,龐梓深知自己遠做不到這點。
「我們這次還是化妝進軍吧。當下河北北洋軍各路駐軍甚多,地方上的人也不知道北洋軍的行動,化裝成北洋軍很容易騙開各種防備。」龐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沒人反對龐梓。同志們參與過土改,那都是在解放地區實施的工作。在敵人的勢力範圍內如何有效解決敵人的基層組織,這也是個新課題。倒是有同志提出龐梓當年帶著馬匪們縱橫河北,在那件工作中有什麼經驗可以借鑑的。
龐梓覺得幹校的思想教育還是真心說到了點子上,只要龐梓實實在在工作,既不試圖證明自己是好人,或者反其道行之,試圖證明自己並不在乎好人壞人的評價,而是完全實事求是的工作,同志們也就把龐梓當成一位干工作的旅長來應對。因為龐梓現在的工作就是工農革命軍騎兵旅的代旅長。如果能夠保持部隊中的這種實事求是的風氣,不去試圖求名求利,那麼龐梓以往的種種根本不會有人提及。提及龐梓的過往和當下工作有何關係?
懷著輕鬆與一絲慶幸,龐梓很實事求是的講述起自己當年的經歷。南宮縣是個交通要地,各地往來客商甚多,那時候龐梓他們把南宮縣附近的臨清當作贓物交易場所,很是賺到了一筆。那時候大家搶掠各地一來是為了讓土匪們有所收益,二來是鼓起他們的勇氣,以完成最後對滿清皇莊等場所的大搶掠。土匪分散各地,還能有效分散敵人的目標與注意力。當下則是要系統性的抓捕北洋基層人員,和以前沒有什麼可比性。
軍事會議先確定化妝攻取兩地縣城的軍事計劃,至於是否化妝進入各地抓捕北洋的基層人員,大家頗有分歧。
「穿著北洋軍服抓人,效果更好。還能讓地方上以為北洋軍要對他們下手,製造足夠的混亂。」支持者的理由貌似頗為充分。